第一章 莫测风云 (2)
李逍遥泯然一笑道:“师哥还当我是小孩子呢——好啦,我这就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早就走。”说着飘然出房。
林逍逸也说道:“我去盯着泰山派。”
说罢也悄无声地去了。一连几日,李逍遥未遇到任何可疑之人。这日正午李逍遥见路旁有一酒店,便进去打尖。店中已坐了不少人,装束各异,佩带兵刃,想是要参见除奸大会的武林人士。这几日见多了,李逍遥也不以为意,自管自得叫菜吃饭。
一会儿,门外嘈杂,进来七人。一人叫酒叫菜,剩余六人仍然高谈阔论,旁若无人。一人道:“这次张大侠开这‘除奸大会’,为武林除害,真是大快人心呀。”另一人接道:“可不是嘛,毒害武林是该惩治一番了。”
又一人接道:“这何仁雪尽是些鬼蜮伎俩,暗箭伤人,下毒害人,不敢抛头露面,否则让我崂山七友见了,定让他有来无去。”李逍遥听他们谈及‘除奸大会’,不免向这边看来。七人打扮各异,有樵夫、农夫、书生、商人模样的,也有市井小混混穿着的。
李逍遥见其不伦不类,不似所找的人,便不再理会。饭菜上齐,七人仍是谈论不休,说得尽是何仁雪在江湖上做得些恶事。这时,临桌一中年人举杯走近,说道:“贫道向来仰慕崂山七侠,不想今日在此得见尊颜,实是三生有幸。贫道敬七侠一杯。”说罢一饮而进。
七人听其溢美之词,自是高兴,谦逊几句,各饮了一杯。书生模样的抱拳道:“不知道长法号?”道人围着桌子跺了几步,捋须道:“贫道便是何仁雪。”
众人一听何仁雪三字,当即便要跳起,谁知全身无力,腿脚松软,竟不得站起。商人模样的惊叫道:“不好,我们着道了。”樵夫模样的奋力站起,又力弱摔倒在地,怒骂道:“何仁雪,你他妈就会这下三烂的手段,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你这算那门子的英雄好汉。”其余众人也是暴骂如雷。
何仁雪笑而不怒,待七人话罢,才笑道:“何某向来不杀无名之辈,各位辱骂何某,何某也不在意,各位留下一手半肢的就去吧。”说罢坐回凳上,自斟自饮。农夫模样的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何仁雪,你有种就杀了我崂山七友,若我等皱一皱眉头,不是好汉。”
混混模样的也骂道:“有种杀了老子,呜……”突觉口中多了一物,牙齿撞的生疼,唾在地上,却是一块牛肉。混混模样的更加恼火,又骂了一句:“老子……”随之两颊各挨一计,口中腥甜,竟吐出两颗牙齿来。
众人见兄弟受辱,纷纷怒骂。却见何仁雪好整以暇,举一双筷子,瞬间将盘中的牛肉都击在七人面颊上,笑道:“可惜可惜,多好的一盘牛肉竟让狗吃了。小二,再来一盘。”崂山七友肝火大动,脸颊虽红肿如垫,仍破口大骂。
李逍遥一直注意何仁雪,竟不知他如何下毒药倒七人的,又见他借筷子力道打得既准且狠,大为折服,自忖不能胜他,便不敢贸然出手。
这时,坐在墙角的少年忽然开口道:“何仁雪,你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如今不到大会之期就在此欺负江湖后辈,不怕被江湖中人耻笑吗?”
李逍遥回首打量,见其穿着朴素,相貌平平,但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不怒而威。他走到崂山七友身边,从怀中取出几颗丹药,说道:“各位兄台,小弟这里有几枚丹药,不知能否解各位身上之毒,但此药对身体无害,各位大可放心。”
崂山七友慌忙道谢:“兄弟说那里话,我兄弟落如此地步,小哥仍能挺身而出,足见小哥侠义,就冲小哥这份侠义心肠,莫说是解药,就是毒药也吃得。”
少年刚要将药喂入众人口中,何仁雪冷笑道:“无知小儿,何某的毒岂是什么人都能解的?”又道:“何某从不杀无名之辈,只要每人断一臂,我自会给解药。”
少年恳求道:“何前辈,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前辈何不高抬贵手,放了这七位朋友,非要学那蛮夷之邦,杀戮成性吗?”
谁知不说还可,语音未落,何仁雪忽然大怒,喝道:“无知小辈,你也敢教训何某。”说着身随影动,已跃至少年身前,挥手即是一掌。
原来何仁雪的母亲是汉人,被胡人掠到关外,嫁于一胡人为妻,生下何仁雪。何仁雪身上流着两族的血,又在关外长大,所以听到少年鄙夷蛮夷,很是恼怒。
少年只觉掌风热辣难当,刚劲无比,待要闪避,可全身罩于掌风之中,动不得半分,只得举掌来迎。崂山七友见何仁雪下毒手,忙喊道:“手下留人……”但何仁雪出手极快,说话间已抵到少年手掌。
只闻一声闷响,少年竟为退得半步,面不改色,崂山七友不由大赞少年了得。而何仁雪忽然饶过少年,一掌直取少年身后的李逍遥。这一下变故令崂山七友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不知何仁雪为何舍了少年而去与另一人交手。
他们却不知,刚才竟是李逍遥见少年危急,出掌抵其后背灵台穴,以隔物传功之法接了何仁雪一掌。幸好何仁雪未尽全力,李逍遥方勉强接下,未伤到内脏。李逍遥不与其正面交锋,一沾即走。逍遥老祖曾独步武林,无人匹敌,其武功修为自是不同凡响,但李逍遥贪多务杂,练功之外,还学些琴棋书画,奇门八卦,毒经药理之类,又加年幼少时,所以许多武功是华而不实,内功也差李逍仙千里。而逍遥派向来以轻功著称,轻功之道讲究轻、灵、巧,只要得其精髓,稍加时日,融会贯通,即可运用自如。李逍遥在这酒店之中,忽高忽低,似左而右,身形飘然不定,潇洒自如,何仁雪连衣角也未沾得。
所有人关心李逍遥安危,屏住呼吸,不敢弄出少许声响。于是,酒店中一片安静,只有些衣带风声,却也是何仁雪传出的,李逍遥身轻如燕,柔而迅捷,未有一丝声响,不由得令人惊叹。
李逍遥心思急转,忖道:“如此下去也救不得众人,不妨引他远去,我自可脱险。”于是对众人道:“各位兄台,你们中的是玉花软骨粉,药性两个时辰自解,无需焦虑。”又回首对何仁雪道:“何仁雪,我们比比脚力如何?”何仁雪向来自负,从不认输于人,也正因为此,才接受了张兮路挑战,赴历城的‘除奸大会’,在天下群雄面前一决高下,今日见李逍遥轻功了得,又能识别药性,不由得好胜心起,应道:“好,何某领教。”
李逍遥又在店中转了一周,从门中跃出,沿大道便走,听身后少年喊道:“公子留下姓名,在下日后定当相报大恩。”李逍遥不愿留名,淡然一笑,不与回应,只做未听到。她这时也方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了。
一上大道,均是沿途直奔,就丝毫不得取巧了,比拼脚力其实是相较内力修为了。没出十里,李逍遥就几次险些被何仁雪抓到,均是用巧妙身法避了开来。又奔得一阵,道旁显出一片密林。正是盛夏时节,枝叶茂盛,易于藏身,李逍遥为之一喜,几步奔到近前,一闪而入。何仁雪大叫不妙,急忙赶入,可李逍遥借树木之便,左闪右躲,几下就将何仁雪抛出许多。又奔一阵,何仁雪即被甩了开来。
李逍遥又借树木掩护,沿道行了一程方才上了大道。她向路人一问才知,这里已是历城地界,离张兮路府上不过三十里路程。她一路上留意路上各人,但‘除奸大会’在即,杂人甚多,要找出何人是泰山派的,无疑是大海捞针。傍晚时分,李逍遥进得历城。
此时城中已尽是江湖人士,三三两两,无事闲逛。她找了一处客栈,收拾停当后,先将店中入住的人查看了一番,但都是不相干的闲人。
住得几日,李逍遥已将张府附近客栈打探一遍,虽见有相象之人,但无从得实,只能日日留意罢了。这些日来,城内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或是凑热闹的江湖闲人,整日里吃喝撒浑,搅得一片混乱,而正宗大派还一家未到。李逍遥几次暗听人们言语,以防与武林至宝有关,但听来听去,竟都是关于张兮路的。听的多了,李逍遥也知道了许多张兮路的事。
原来张兮路乃富家子弟,张家自其父以上,代代经商,丝毫不会武功,但张兮路生来好武,不肯为商,其父便出高价遍请名师,声称授以绝技者还以万金,终身受师父之礼,奉养以老。于是一些无门无派的闲人或绿林中人都来献得一计半式,还有些躲避官府或仇家的也悄悄到此,受师父之礼款待,息以安生。
如此一来,张府竟成了高手众多、藏龙卧虎之地。张兮路天生聪慧,所授武学,一次即可领会,无须再三。年深日久,博览群艺,自是非同一般。据说,他刚出道,只身将为非作歹的化龙门打的落荒而逃,不敢再聚众作孽,他因此声明大振,溢满江湖。后来又做了些侠义之事,深受江湖爱戴。这次,因何仁雪作恶多端,为江湖不齿,但其武功高超,惯用毒药,行踪诡秘,要制服他的人不见其面就中毒身亡,实为武林一大害。张兮路借其好胜之心,下帖邀战,言明在所有江湖人士面前和他一堵输赢。
何仁雪向来自负,目中无人,便接了战书。因此,张兮路就在家中开这‘除奸大会’。大会前日,以少林为首的名门大派陆续赶到,在张府门首递了拜帖,由张兮路亲迎入府。虽然各派掌门未到,但也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足见张府之金面。
午时,王子炎亲率弟子前来,李逍遥忖道:“王子炎亲临,定是要将这武林至宝的事公布于众。既然他到了,那他为防不测,先派的信使就会与他回合,这样我只要盯住王子炎,就可找出信使。想来二师哥也跟着王子炎到了,合我二人之力定能在明日大会之前使王子炎守口如瓶,不敢声张。”
一会,丐帮帮主赵化杰到来,张兮路亲自来迎,李逍遥趁其寒暄之际,与一些名气不盛的人混入府中,由仆人引至客厅。这客厅甚阔,足可坐得百人。两旁桌椅井然,漆黑透亮。这桌椅皆是檀香木制得,馨香扑鼻,沁人心脾。各个角落有名花贵卉,相映左右,有古画珍玩相饰,处处透着贵气。这时厅中已有不少人,都是些江湖上有名但不盛誉的人,名门大派之人早被迎入内厅,安排住宿,列行款待了。
李逍遥环顾四周,在客厅一角坐下。李逍遥体姿婀娜,窈窕出众,虽扮作白衣书生,仍透着娇弱之气。她一入大厅,就引得众人异样,个个询思这样的文弱书生到此做甚。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走到近前,故作一揖,笑道:“敢问公子贵姓?公子既然到此,想来一定是身怀绝技了。”李逍遥见其满脸阴笑,似故意挑衅,便不与理会。与这公子哥同桌的尚有四人,都是华衣丽服,一个朝这边笑道:“怕是那个学堂的夫子走错门了吧,哈……”又一个道:“四哥,你从来是好女人的,怎么今天对这样的小白脸也有兴趣了?”此话一出,引得哄堂大笑。
恰有仆人上来献茶,李逍遥不愠不火,只管品茶。这公子以为李逍遥示弱,不敢言语,就势无忌惮起来,邪笑道:“还别说,这位公子还真有些女人味。”说着就伸手来托其下巴。
李逍遥见其出手平平,也不在意,只待近前,拂其手腕上‘阳池穴’。不想张府仆人一把抓住公子哥手腕,正色道:“谭四公子,请自重些,这是张府。”谭四公子大怒,奋力一挥,将仆人掀翻在地,骂道:“张府又如何,本公子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卖他张兮路一个面子,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你快去叫张兮路出来,我倒要请教他有何本事敢如此怠慢我谭家人。”
这时,一人怒道:“河涧五霸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也配和张大侠较量。”其声亮如洪钟,震耳发麻,李逍遥寻声望去,看他不过三十岁年纪,浓眉金面,虎背熊腰,丰躯伟岸,不由赞的一声好。河涧五人受讽,都从椅子上跳起,嚷道:“那来不知死活的东西,报上名来,尝尝我们兄弟的厉害。”
大汉冷笑道:“你们还不配问我姓名,河涧双雄两位前辈是何等英雄,何等侠义,二老的一世英明都被你们几个不肖子给辱没了。有种过来,让在下领教尔等雷阴掌的威力。”说着走到院中,捋起衣袖待战。河涧五人互望一眼,一涌而出,将大汉团团围住。大汉轻蔑一笑,举掌即向谭晖打去。谭晖后跨一步,锁其手腕,大汉身后的谭昭、谭暄也两掌拍到。大汉回身格开两掌,同时又连出三拳,分打谭昭,谭暄,谭曜。
各人都后退一步,仍站成五行阵之状。这次,谭暄从前攻其上盘,谭晖从后攻其下盘,谭昭跃起击其天灵要害,谭晾谭曜左右夹击。大汉双拳齐发,迎谭暄双拳而上。谭暄只觉拳风袭面,全身如受锤击,百骸皆动,不由退得一步。大汉则跟进一步,又是双拳齐发,风雷滚滚,谭暄那里受得,又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