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鹤啸幽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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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幼入江湖 (3)

第二章 幼入江湖 (3)

林逍逸仰首舒气道:“这就是华山了……”沉默一会,转头对申飞道:“飞儿,此次上山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位前辈,他是你太师父——也就是我师父的至交好友,他也许会问你一些话,但你只要说我是你师伯就可以了,其他的一概推脱不知道。好吗?”

看申飞目露迟疑,忙说:“我绝不会再做祸害同门的事的,这次师伯有要紧事要办,你一定要帮师伯这个忙。”

申飞思索一会道:“只要你不害到人,我就帮你。”

见申飞答应,林逍逸欣然道:“自然不会了。”

斯后,林逍逸在附近买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又买了一些祭祀用品方携申飞上山。林逍逸焦急赶路,一路上施展轻功,飞掠而上。申飞见林逍逸提着自己仍然健步如飞,浑然不觉,不由暗中佩服,心思自己何时才能有如此境界。再看那幽壑险岩、断壁独崖在脚下一闪而过,既感惊险,又觉刺激。正值心中欣喜万分,联想翩翩时,竟已到得华山北峰了。

此处乃云台峰一角,山顶狭小,尽收眼底。在近断崖之侧竟赫然醒目地立着一块墓碑,上书:“爱妻焦蓉之墓”,右下写:“云天游鹤立”。

申飞看这几字刚中夹柔,笔法老道,甚是钦佩,就走到近前,用手莫着凹处模仿,但觉石凹处恰可容一指进入,并且凹处深浅堪堪与用力轻重相匹,真若以手书上去一般。

申飞临摹一遍,惊讶道:“这墓碑果然是用手指书写的。这云天游鹤是什么人,竟有如此神功。他手指能有如此劲道,那内力定然是登峰造极了。”

林逍逸在左右察看了一番,自语道:“他还没到,总算赶在前头了。”又对申飞道:“鹤前辈虽不能称为天下等一的高手,但当今武林能与他老人家匹敌的可谓寥寥无几。不过鹤前辈武功再高,却有不能用手指在硬石上写字……”

申飞不信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内力高者随便一掌就能开碑裂石,用手指在石头上写字又有何难?”林逍逸笑道:“傻孩子,内力高固然能开碑裂石,但必须先将内力运于掌心方可办到,而手指乃人之末端,你纵有万斤之力也不能全运于指尖。以区区血肉之端较于顽石,真谓卵石相击,卵裂而石无损。”

申飞仍有些不信,就默用真气,用手指在石碑上划了两下,果然手指生疼而石碑完好无损,连一丝印记也未留下。他不解道:“可这分明是用手指书上去的呀。”林逍逸道:“这是鹤前辈用他的铁手写的……就装了一支铁手。因他平生酷爱书法,断腕之后,就用这只铁手在岩石上书写。他号称云天游鹤,游历了名山秀地之后,就将书法留于岩石上,是以许多山石上都有他老人家的手笔。”

申飞神情向往地道:“鹤前辈有书法与山水为伴,真是逍遥自在呀——可是鹤前辈的手腕是谁砍的呀?他武功那么高,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林逍逸却道:“鹤前辈的手不是别人砍的,是他自己为义而自断的。”申飞闻此,不由得啊地一声,林逍逸看看他,继续道:“当年我师父为了武林太平,免除那些为了混元益气丹而引起的争斗厮杀,就想以一人之力压倒群雄,将混元益气丹抢到手中,然后公开销毁它。那时鹤前辈与师父是莫逆之交,得知师父的想法后,极力赞同,并且要助师父一臂之力。后来混元益气丹在洛阳出现,武林各界人士都奔赴洛阳,易欲抢夺。师父赶到后,洛阳已经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他老人家武功盖世,一会就将混元益气丹抢到手,原本当场就要毁掉它的,但这时有人说此丹是前人所留至宝,如若毁了,当对不起前人。师父心思不错,就换了主意,当众立誓,要带着此丹隐居,让此丹在江湖上消失,并发赌咒自己绝不使用此丹……”

申飞忽然打断,问道:“混元益气丹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人们会不要性命抢它?”

林逍逸道:“听说此丹能活死人,肉白骨,驱百病,化百毒。并且习武之人食得,能内力大进;常人食得,能体格轻健,延年益寿。”申飞惊异道:“混元益气丹竟有如此神奇,当真不可思议。可鹤前辈又是为何断腕了呢?”

林逍逸道:“师父发誓后,有些人仍不死心,还要争夺。师父于是就立下规矩,单打独斗,谁能胜得了他,谁就得到此丹。这样师父整整打了一天一夜,才技压全场,德服群雄,使所有人同意他老人家将丹带走。可恰好这时九天飞狐风元海赶来,也要与师父一战。这风元海为人自私,只要他看好的东西,不管什么手段也要弄到手,可偏生武功高强,世上难逢敌手。师父曾和他见过三次,都在他做恶之时,于是两人就打了三次。风元海内力虽不及师父深厚,但轻功却也十分了得,堪与我逍遥派相若。而且他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所以三次都让他逃了。这次师父已独挡群雄数十场,内力消耗过重,绝非他敌手。正在危急之时,鹤前辈出面制止风元海。可风元海势无忌惮,诽谤师父有意独吞此丹,引得众人又起混乱,意将再夺。鹤前辈气愤难当,就当众宣告要以一只手来证明师父是出于一片侠义,绝无半点私心。风元海心想师父、鹤前辈和他都是当时武林中的佼佼者,武功不分上下,鹤前辈绝不会轻易舍弃一只手,否则就绝不是他的对手了,于是就鹤前辈打赌,如果鹤前辈能断右腕,他就马上离去,并且绝不再打混元益气丹的主意。鹤前辈闻他如此,就毫不犹豫地自砍手腕了。”

申飞听到此处,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道:“鹤前辈为义断腕,不愧是大英雄,大豪杰。”顿了一顿,又问道:“那后来呢?”

林逍逸道:“鹤前辈此举威慑当场,所有人都为了折服,于是纷纷散了去,风元海也守信离去。就这样,师父携混元益气丹到泰山恶谷中隐世,鹤前辈伤好后就按了一只铁手云游天下。当时武林中有位绝世美女,她武功堪与鹤前辈相媲,到处行侠仗义,打抱不平。鹤前辈也曾为之倾倒,但此女自恃高贵,不愿与鹤前辈匹配,鹤前辈遭受打击之后,就无心再恋。可自鹤前辈断腕之后,此女竟主动找到鹤前辈,说仰慕鹤前辈的侠义行径,愿与鹤前辈终身为伴,相扶偕老……”

申飞立即问道:“这位侠女就是碑上写的焦蓉吧?”林逍逸叹一口气道:“是呀,可惜焦前辈早逝,再不能与鹤前辈共游山水了。难得鹤前辈重情重义,自焦前辈死后,每年到她忌日时,都会来这里小住几日,与妻相伴。”申飞还不懂这爱情之事,就转言问林逍逸道:“是不是焦婆婆的忌日快到了,我们在此等鹤前辈出现?”林逍逸暗赞其聪明,道:“是呀,可是我不知焦前辈的确切忌日,只打听到是冬至日前后。今年是焦前辈的十周年忌日,我想鹤前辈一定会早些到的。”

听到这些后,申飞自然而然对鹤云天产生了无限敬仰之意,脑中也浮想着鹤云天是何摸样,行事又是如何的潇洒自在……之后,林逍逸和申飞烧过纸钱,祭拜了焦蓉,就在山顶露宿,静侯鹤云天的到来。

如此过得几天,天气渐渐转寒,北风凛冽,在这绝顶之上尤为厉害。申飞衣着单薄,内力也弱,渐感寒冷难支,浑身瑟瑟发抖,于是就练几套拳法,热热身子。林逍逸与他相处日长,有颇为喜欢他,就传他一些修习内功的法门,助他抵御风寒。又过了几日,忽然天将大雪,狂风怒号,又吃些冷硬的干粮,申飞实难抵御,只能狂舞不止,以此热身。他不禁抱怨道:“鹤前辈将焦前辈葬在哪里不好,怎么会选在这里呢?”

林逍逸正闭目打坐,听后睁开眼笑道:“焦前辈生前最喜欢华山风景,所以鹤前辈才会将妻子埋在此处的。来,我教你运功之法。”

申飞依言坐在他面前,听他教授运功换气法门,但毕竟内力不足,尽管气走全身诸穴,也难抵寒气入侵。不一会儿,申飞忍耐不住,就站起身练起逍遥剑法来。舞了两个时辰,申飞筋疲力尽,跌坐在地。此时大雪仍然下个不停,又加他的衣服早已湿透,反使他冷的更加厉害了。片刻,申飞已觉衣服僵硬,四肢麻木,思想也开始有些迟钝了。不知过了多久,申飞本以为已经死了,不想心头竟有了一丝热意,慢慢地心中似乎燃起了一堆火,熏的身体暖洋洋的。渐渐心头欲热,意识也慢慢清晰了起来,他睁开双眼,见林逍逸正在给自己输送内力,看他醒来,就说:“闭上眼,气存丹田。”

申飞依言闭目,刚要运气归元,忽感暖意渐弱,忙又停止运功,任由林逍逸的真气在体内串游,于是暖意又生。申飞身心疲惫,只想着面前有一堆火,自己睡在火旁,全身热烘烘的。林逍逸本来用功助申飞御寒,忽见他面色红润,大为好转,就撤去掌力,由他自行运功。但少倾就见他头上热气蒸腾,白雾蒙蒙。

林逍逸甚是惊讶,忖道:“我数十年修为也难有如此境界,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能耐。可刚才我运功之时,他体内只有些许内力,不足道也,又怎会做到真气护体呢?当真匪夷所思。”

次日清晨,大雪已停,四野苍茫,万籁俱寂。申飞伸伸懒腰,呼吸一口新鲜之气,只觉自到华山顶上以来,从未睡的如此舒服过。

一会,林逍逸醒来就问道:”飞儿,你娘教过你真气护体之法吗?“申飞微感诧异,如实地答道:“没有呀!”又想了想道:“真气护体,我娘倒是说过,听说只有内力很高的人才会做到,以我娘的内力也做不到。林师伯,你能吗?”

林逍逸双额微蹙,又问道:“你既然不会,那么昨夜为什么能气散周身,冰雪不侵呢?”

申飞道:“那还是全赖师伯为我运功御寒,我只觉身体在火堆旁边,全身暖洋洋的。师伯给我输的真气,我也未运功归元,只是随它在全身诸穴游荡,但只要哪里有寒意入侵真气就会马上会聚相抵,倒比我运功快的多,这样我不去在意自己是否寒冷,反倒不冷了。我想这就是心死神活之意吧。”

林逍逸听后,大为惊讶,忖道:“我学武二十余年,也未能真正做到这心死神活四字,不想他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境界,当真罕见呀。看来我也得以此法修行,那样我的内力也会大有进步的。”然后对申飞道:“好了,吃过饭后我再教你一些修习内功之法。”

吃过干粮后,申飞即打坐运功。他先将丹田之气散于周身诸穴,而后静思入定,任真气在体内穿行。其实真气涣散是武学之大忌,如此极易气走岔道,走火入魔,轻则残废,中则身亡。然而魔由心生,凡走火入魔者皆因贪心太重,在时机未熟时,就想将雄厚之气逼入要穴,早日练就神功,可这样往往是事与愿违,导致气走岔道,再难归元束缚,最终酿成恶果。申飞虽散气诸穴,但因他真气较弱,难成大害,并且最主要是他无欲无念,毫无贪功之心,于是气散而神聚,形散而实凝。这也正应了武学上的”无欲则刚“之意。申飞又以此法修习几日,只觉内力渐增,身体也日渐清朗,不禁欣喜万分。

但林逍逸这几日总是脸色难看,不言不语,有时还火气暴涨,怒气冲冲,这使的申飞倍感孤寂,更添思念父母之情。其实自申飞向林逍逸说明心死神活之功效后,林逍逸就暗自以此修习。但他每次将丹田之气散于诸穴后,总觉真气乱串,不能约束。他愈想要真气在经脉中平服,却愈难控制。几次都要气走岔路,幸好他内力精纯,得以及时控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本来练功不如意就令他异常恼火,又加每日见申飞行功自如,就更添恼火,这样越是想及早练成此法,反而越是难入正轨。

于是林逍逸这几日情绪极为不稳,怒火旺盛。是日夜里,申飞打坐时迷迷糊糊睡着了,竟梦到与父母相聚,于是,这些天来所受的委屈就一并发作出来。但正在和父母倾述之时,忽然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才知刚才是做梦而已。只听林逍逸问道:“怎么哭了,做梦了?”

他这才察觉早已泪流满面了,忙用手去擦,但两手僵硬,不听使唤,待要活动双足,双足也是麻木难移,无知无觉。想来是昨夜他梦中失神,以致真气难束,不能做到抵御寒气,使得四肢都冻僵了。

他思索一阵后,自言自语道:“气散神凝,这个散字并非真散,而神失气散才是真的散了。”而后又闭目凝神,先将真气归于丹田,再驱动真气运行一周天,打通四肢血脉,这知四肢方能运动了。但四肢刚恢复知觉,顿感寒意入侵,他不得不再将散气御寒。如此一来,使他忽然有所领悟。睁开眼来,却见林逍逸正在发呆,就忙问怎么了。

林逍逸回过神,问道:“飞儿,你学过‘鹤啸幽野’吗?”申飞不知他话中何意,反问道:“‘鹤啸幽野’是什么?我从没听我娘说过。”

林逍逸思索片刻,才吐出一口气道:“‘鹤啸幽野’是我逍遥派的武学精华,是我师父隐世后所悟的,他老人家好象将此法录制成册了,但我师兄妹三人,谁也没有见过,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后来我在整理师父遗物时得知,他老人家曾经将一本书交给了鹤前辈校改,好象是师父的毕生心血。但鹤前辈云游不定,一走就是数载,在师父临终前也未能将此书取回。之后,我师兄妹三人都离开了恶谷,也就和鹤前辈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