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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与子同俦 (1)

第二十一章 与子同俦 (1)

虽只一剑,却生出千万道光影来,把身前左右的何青松、何松阳、何卓阳,全部罩在其中。何卓凡砍向申飞后股,相较而论,乃是最不要紧之处,是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申飞却未把他考虑在内。申飞未做丝毫闪避,好似任人宰割一般。可何青松、何松阳、何卓阳三人却玉面生寒,偏生有一种砍不下去的感觉。忽见剑光一闪,自何松阳左腕挑起,滑过何青松胸前,斩落于何卓阳肩胛。光芒一闪即逝,而后溅起点点血滴,飘洒空中。何松阳痛叫一声,钢刀落地,以受伤的右腕抓住经脉断绝的左腕,目瞪口呆,如见鬼魅。何卓阳亦捂着肩胛跳开,一脸惊恐之色。三人中惟有何青松眼疾手快,见势先遁,堪堪避过当胸一剑。而此时,何卓凡的钢刀已砍到申飞左股之上。一阵剧痛传于心间,申飞大喝一声,剑尖倒转,唰地刺了回去。何卓凡连避的心思都来不及有,一柄长剑已传胛而过,喀嚓一声,肩胛骨已然断裂。何青松与何卓凡感情最好,当即猱身再上。大刀连砍三下,无不是要害所在。

申飞刺何卓凡这一剑时,引动了心脉固存的真气,霎时间,血气翻腾,心痛欲绝,那还使得出半分力气。可他心知再不抵挡,此地便是他葬身之所了。当下大吼一声,奋力抽回长剑,迎面便往何青松刺去。虽只简单的一剑,却刺得恰到好处,于时于机,分毫不误。若何青松执意举刀砍下,就非中此剑不可。申飞中刀,不过伤筋动骨,不至丧命,而他中了此剑,就有当场毙命的可能。何青松一愣,这一刀便砍不下去。正要回刀自救时,却见申飞剑尖一沉,低了三分,而且来势也明显一缓。何青松大喜,知他内力不继,心道:“此时不除你,更待何时?”遂不变招,只是微微让了一下身子,避过要害。申飞心痛的厉害,全身也被乱串的真气搅得麻木无觉,这一剑竟怎么也无力刺下去。当下,向前一个趔趄,朝何青松扑倒过去,剑尖恰好刺其脐下“关元”穴。何青松手中钢刀已砍在申飞的左胛之上,直没刀锋。刀背厚重,本就利于劈砍,若何青松再使些力气,便可把申飞的整个肩胛卸下来。可正当此时,何青松腹部奇痛,亦被申飞刺中。何青松大惊,不暇细想,右膝顶上,正中其胸,跟着左掌拍出,把申飞狠狠撞了出去。申飞倒跌而回,喷两口血箭,激洒四处。

伤势之重,非同小可。可他却挣扎了两下,兀自站起,以剑支地,看着何家四兄弟,哂然发笑。他胸口的缠绕的绷带又渗出血迹来,也正因为此,方令他胸口一清,恢复了些许平和,有力气站起来。只是中了何青松一计烈火纯阳掌,体内好似火烧一般。何家四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兄弟四人会在一招之内惨败至此。他四人个个身手不凡,联起手来,即便江湖上绝顶高手,也不至一招之内,便能重创他四人。此刻,数何青松、何卓阳两人伤势最轻。但见申飞遥遥晃晃,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却偏生不敢上前。何青松谨慎,心道:“他此刻身受重伤,若不乘机除去,只怕日后就再无机会了。”转念又想:“他剑法通神,稍有不慎,便为他所伤,那时得不偿失。”左思右想,始终难以决断。而何卓阳贪生怕死,压根就没打算出手。相持片刻,申飞面上的笑意僵硬起来,受烈火纯阳掌的影响,一张脸涨的通红无比。若换做平时,这样的掌力自被体内真气化解。而现下,体内的所有真气聚集起来,连心脉都难护周全,如何有空理会心外之伤。

兼之,申飞曾受天下五煞合力一力,周身百骸的经脉均被打通,伤势颇重,已受不得半分打击。如今,旧伤未愈,新伤又至,那还抵挡得住。心痛难当,周身奇热,其间痛楚难以形容。幸好申飞明智,且不管处境如何,急忙心死神凝,以神运气勉力护住心脉,否则他大有当场毙命的可能。此刻他全身的重力都压在长剑之上,没有一分力气,连面上的笑容都难以收起。而这笑容恰恰震慑了何青松,令何青松不敢贸然上前。又等片刻,见申飞始终一个姿势,连眼都没眨一下,何青松心下生疑,思量再三,与何卓阳示意道:“上!”两人齐发,由左右两侧一起攻进。申飞虽在心死神凝之境,于何青松、何卓阳的一举一动却了解的清清楚楚。待两人奔到跟前,落刀之际,蓦地向后一滚,险险避过,同时手腕急陡,连发了三剑。因全身难受的厉害,这三剑全无准头,只为逼退对方。尽管如此,何青松和何卓阳都有遍体生寒之感,纷纷后跃避让。申飞滚了两滚,竟没能立即跃起,爬在地上大咳不止。何青松看出便宜,也不与何松阳招呼,当即便举刀砍来。申飞又奋力一滚,躲了过去,身形狼狈之极。何青松还待追击时,忽然瞥见迎面来了五人,不由得一愣。

这五人来的极快,瞬间就到了跟前。他们见到申飞后,立即包抄上来,浑然没把何青松当一会事。何家四子皆是大惊,八目交望,皆是一般心思道:“他们是谁?怎地没有中毒?”他们兄弟在山中各处都下了毒,就防止其他江湖人士中途坏事。可这四人身轻体健,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却问来人中年长之人道:“这小子是我们兄弟的,其他人休要和我们抢。”话语十分霸道。何青松还未弄清楚来人与申飞是友是敌,心道:“我们今日算把申飞得罪了,若不乘机把他除掉,日后定生麻烦。”抱拳道:“五位怎生称呼?”其中断了左臂之人反问道:“你们又是何人,连我河涧五霸都不识得?”言语无礼之极。这五人正是河涧五霸,断臂之人自是谭晾。申飞环顾众人,无奈一笑道:“看来天要亡我申飞!”何家四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见来人如此蛮横,无不忿然。何松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河涧双雄的五个不肖子。姓申的是我们的,由不得你们插手。”他们兄弟虽个个受伤,可自恃毒功了得,也不怕河涧五霸。

谭晖怒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和老子们争人?”何卓阳反唇相讥道:“你们又算什么东西?谭静谭诤两个老东西做缩头乌龟,不敢现世,就让你们五个败类到处丢人……”谭曜一掌拍出,夹着滚滚阴雷,气势惊人。何卓阳不敢硬接,慌忙跳开,余下的话便说不下去。可他闪避之际,衣袖一挥,便散出毒粉来。谭曜一个趔趄,就欲摔倒。谭昭大惊,伸臂抱住,赶忙喂他一粒药丸。那药丸极小,却十分有效。谭曜立即就清醒过来,怒道:“贼子用毒。”何卓阳也不答话,只是冷笑,心中却惊疑道:“他们竟能解我的毒?”何青松等三人也是一般心思,心下骇然。谭昭一顿,问道:“山中的毒也都是你们下的?”何松阳道:“是又如何?”谭昭问道:“你们可是何仁雪的四个儿子?”何松阳又道:“是又如何?”河涧五霸十目同时一亮,仿佛积蓄多年的怨气瞬间喷发而出。谭暄喜怒参半道:“很好,很好。”五人竟暂撇申飞,向何家四子围拢过来。何青松看势大惊,道:“五位可与我何家没什么仇怨吧?”他见河涧五霸不惧他们的毒粉,胸中霸气已然去了三分,生恐阴沟里翻了船。谭暄道:“你们与我们自然无冤无仇,可你老子却与我们有些过节。”

何青松一愣,看五人年纪,皆在四十到五十之间,何仁雪受张兮路陷害,退回关外时,河涧五霸不过二十出头,怎会与何仁雪接下梁子呢?他却不知二十年前,在张兮路邀何仁雪决战时,河涧五霸曾受过一番窝囊气。虽然当时出手教训他们的是银刀铁拳展灵刀,可展灵刀武艺精湛,名望极盛,非他们五人所能应对,于是他们便把仇怨记在张兮路和何仁雪身上,自以为理由十足道:“若不是张何两人决斗,我们河涧五霸便不会到张府去,自然也不会被人当场羞辱。”然而自那以后张兮路威名远扬,声望与日俱增,已绝非他们河涧五霸所能对抗。是以,渐渐地他们便把这桩恩怨记在何仁雪头上。这其中原委,何家四子自然无从得知。谭昭余光瞥一眼爬在地上的申飞道:“老五,你去看着姓申的小子。”他见何家四子个个带伤,只有何青松和何卓阳尚可动手,自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何青松心思电转,不待谭家兄弟形成合围之势,当即喝道:“我们撤!”斜跨一步,挡在三兄弟身前,让他们先走。

何松阳心有不甘道:“大哥,就这么放过……”他上次也被申飞刺伤,今日又被伤了双手,心中怒气委实难咽。何青松道:“不必我们动手,姓申必死无疑。”何松阳扭头看时,恰见谭晾一脚飞起,把申飞踢的翻了两翻。申飞挣扎了两下,还是未能爬起来。何松阳狠狠道:“便宜了这小子。”当下回身便走。何家四子轻功造诣均为不凡,说走便走。谭昭怒喝一声,欲加阻拦,却被何青松一顿刀光拦下。再要追时,已去的远了。谭昭怒不可遏,一掌击在身旁树干上。树干震颤,叶子簌簌而落。谭曜道:“大哥休怒,今日拿住了申飞,也算收获不小。”谭昭点点头,回身朝申飞走去。谭晾踢了申飞两个筋斗,见申飞毫无还手之力,心下大快,邪笑道:“你不很威风吗?站起来啊?哈……”谭暄道:“我们要立即杀了他呢,还是把他拿了,交给天下群雄发落?”谭晾当即道:“当然要杀了他,报我断臂之仇。”谭曜道:“五弟要是不解恨,也砍他一条胳膊。如果我们拿了他,在我们谭家召开一个武林公审大会,该多有面子。那时,也让大伯和我爹看看,我们这江湖可不是白混的。”

除谭晾外,余人皆点头道:“此计甚妙!让江湖群雄看看我们河涧五霸的威风。”唯谭晾恨恨不已道:“不行,我先砍他一臂作报。”说着又走向申飞。申飞听五人言语,不觉好笑,心道:“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物。今则死矣,若被这些无耻之人带到谭家,再受天下无耻之徒公审,没地辱没了祖宗。”注意已决,静心敛神,尽力恢复一些气力,准备做最后一拼。谭晾走到申飞跟前,见他爬着不动,只道昏迷过去,便大着胆子,俯身欲取下申飞手中长剑,来斩他一臂。却不料,在他玩腰之际,突见寒光一闪,原本静止在地的长剑已陡然跳起,迅捷无比地插在他左肋之下。以他与申飞相距之近,申飞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只是申飞本着仁义之心,终究难下杀手,故意避开其要害。

谭晾痛叫一声,倒退两步,跌倒在地,单手捂着伤口叫道:“杀了他……”谭昭极重兄弟之情,见谭晾受伤,刚定的计策全然忘了,挥掌便朝申飞拍下。这一掌乃他极怒所发,用足了十成功力。但觉阴风阵阵,风雷滚滚,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掌未到,掌风已令人浑身一个哆嗦。申飞受体内烈火纯阳掌力的影响,正如火炭一般,浑身滚烫,得此阴风一侵,反觉遍体清凉,极为舒服,头脑亦因之清醒。但觉恢复了些许力气,大敌当前,想也未想,翻身跃起,就朝谭昭刺了过去。可这一跃之力极为有限,刚把长剑递出,手臂就软软地垂了下去。只闻嘭的一声响,申飞便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一弧线,重重摔在地上。半晌未动,不知死活。谭昭怒哼一声,忙回身扶住谭晾,关切地问道:“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