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微风掠过，暗影象一片黑色的羽毛般飘落到萧然面前，单膝跪地：“属下暗影拜见主人。”
“大哥？”萧然探询的目光看向萧潼。
“让他继续跟着你。”萧潼简单地答道。
“大哥不怪小弟了么？”明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么多，还是不打算收回那份关心与维护吗？
萧潼淡淡地看他一眼：“这是两码事。”
两码事？责罚归责罚，兄弟还是兄弟，对么？萧然只觉得眼睛发酸，胸中涌起阵阵暖流。正想说出感激的话，却听萧潼低低的声音带着威胁道：“你别以为朕是在姑息你。你给朕记着——朕的忍耐到此为止，绝无下次！”
最后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仿佛惊雷炸响在萧然头上，萧然心中震动不已，偷偷看萧潼的脸色，却已没有刚才的冷厉。语气虽重，眼里却悄悄地流露出疼惜之意。萧然墨染的双眸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恭顺地低头道：“是，小弟谨记在心，再也不敢了，请大哥原谅小弟吧。”
萧潼摆手命暗影起来，一边却依然在跟萧然说话，仿佛记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看了萧然半晌，把萧然看得心里发毛。
“大哥。。。。。。？”萧然试探地唤了一声。
萧潼如梦方醒，没有收回目光，也没有移动脚步，只是那样直直地盯着萧然，字字郑重地道：“三弟，朕知道你善良，这是你致命的弱点。但是，你听着，朕只说一次：如果有一天让朕知道，你善良得不惜陪上自己的性命，那么，不用别人来要你的命，朕一定亲手打死你！”
萧然浑身一震，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急剧下降，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大哥在怀疑什么？所有人都这样怀疑……如果是他那该如何？真的忍心去伤害那位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少年么？就算他再工于心计，就算他再有城府，他毕竟只有十七岁，毕竟还是孩子啊。而自己，早已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疼爱，三年的朝夕相处，那种亲情，哪怕是假象，也已深植于自己心中，怎忍亲手将它打碎！
还有烟儿……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她对这位师兄已经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了，一旦猜测成为事实，她该如何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女儿遗传了她母亲的多情，但是否遗传了自己的坚强？他没有把握，他不敢去验证。
脑子里仿佛响起惊涛拍岸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冲击得他阵阵晕眩。脸上却竭力维持着一贯的平静。所有的劫难都加诸在自己身上吧，放过孩子们……微微勾起唇，露出一个云淡风清的笑容：“大哥过虑了，小弟才没有善良到这种地步。”
萧潼点头：“没有就最好。”
坐上萧潼的御辇，两人往天牢去。萧潼一路上不断夸赞萧寒烟：“三弟，你的女儿真了不起。朕派她去武林之盟，瓦解逆天门各分舵。她将这事做得有声有色，江湖、官府、军队，多方联络，游刃有余。朕得到金陵知府曹墨的奏报，说烟儿在武林中得了个惊鸿仙子的名号。不过一个月，江南江北都知道了靖王萧然的女儿出类拔萃，将来又是朝廷栋梁。”
萧然忍不住微笑：“既然如此，大哥留下烟儿在朝中，放小弟回江南去吧。”
萧潼一怔，随即目光狠狠瞪过来：“你敢！朕放过你一次，早已后悔莫及。你休想让朕再放你第二次！”
“可是师父他没有子嗣，小弟总得……”
“那是他自作自受，若不是他逼得儿子离家出走，生死不明，说不定现在孙子都十七八岁了。你要尽孝只管将他接来王府便是，却为何要离开京城去江南？”萧潼又开始火大，“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朕教训你几句，你又要跟朕怄气离开朕了么？”
萧然委屈地苦着脸：“小弟哪有？小弟从小就受大哥教训，只有心存感激，怎敢跟大哥怄气？”
“既然这样，以后再也不许提了！”萧潼又摆明了威吓的态度，没有半点退缩。萧然心里更苦，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应了声“是”。
“对了，泽悦走了没？”
“还没，打算明天一起离京，我去洛州，他回泽国。为了我，他已在长宁滞留了一个月，我亏欠他的太多了。”
萧潼微微眯起眼睛：“是啊，转眼已经一个月了。洛州被围了一个月，逆天门的粮库日渐空虚，怕是要撑不下去了。三弟，你这招真是高明。”
萧然回眸微笑：“是大哥英明，想到用江湖去对付逆天门。没有外援，洛州只是一座孤城，城内不断损耗，城外又被我军困得死死的。二哥有个最大的失误，他没有考虑到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而他没有顺应民意，便永远只是个叛乱谋逆的****。我估计再这样下去，百姓会起来闹事，洛州城会自乱阵脚。再加上叶星月与二哥毕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彼此都想控制对方，相互较劲、勾心斗角，迟早窝里反。只是……小弟不忍洛州百姓受苦，所以功力一恢复，便想马上赶往洛州。”
萧潼嘉许地点点头：“朕知道你忧国忧民。这样吧，今日你把泽悦邀上，朕在皇宫设宴，为你们饯行。”
“不，若是大哥赏脸，便来我府中吧。小弟离开一个月，王府冷冷清清，小弟想趁今晚让它恢复生气。”
“嗯，言之有理。那朕就带丹儿一起去你府上赴宴吧。”
“多谢大哥。”萧然展颜一笑，看得萧潼有些愣神。自己那个风华绝代的兄弟又回来了，依然是衣如雪、发如墨，五官完美得犹如雕塑。只一个浅浅的笑容，就令人为之沉醉。想到他几乎离开人世，心里的酸疼与喜悦难以名状。
当晚的客人中多了一名身穿灰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长相与莫衍非常相象，也是那种面容端方，让人一看就觉得可信赖的人。
他正是现任惊雷堂堂主莫繁。
除了在场的萧潼及几名侍卫、影卫以及天牢的守卫，没有人见到萧然与莫繁的那场比试。那场比试的结果是，莫繁对萧然从闻名到见面后的钦佩，再到最后的折服，心甘情愿地加入靖安军，为靖安军制造火器炸药，奉萧然为帅，然后向萧潼请求，破洛州后饶莫衍一命。萧潼欣然允诺。
到王府后萧潼单独召见莫繁，问他为何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莫繁的回答是：“其一，雍国被灭是四年前的事。四年来虽然江山易主，但皇上治国有方，雍州百姓生活越来越好，民心早已安定下来。若在此时再重新挑起战争，令百姓再次经历颠沛流离之苦，对百姓太不公平。其二，臣早已仰慕靖王千岁的大名，知道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故一直渴望见他一面，与他切磋武艺。我们武林中人讲究一个义字，愿赌服输，既然臣提出这样的条件，便该信守诺言。何况得皇上开恩，赦免舍弟，臣感激不尽。”
萧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又为何运送火药给莫衍，助他杀我穆军？”
明明是责备的话，却听不出责备的语气，萧潼难得的好脾气，而且仿佛十分欣赏这个人。
莫繁深深一躬，态度恭敬：“臣一方面不忍拒绝舍弟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有些故意的成分。”
“哦？”萧潼笑意更深。
“臣想跟靖王较量一番，看看舍弟能否斗得过王爷。”莫繁似乎有些窘迫。
“结果如何？”
“结果……表明臣没有看错人。”
“此言何意？”
“诸葛守备带领雍州军来灭臣的惊雷堂，却没有肆意杀戮。他说奉王爷之命，只是解散惊雷堂，不会滥杀无辜。臣便知道关于王爷的美誉都是真的，王爷果然是个心地仁慈的君子。而今日臣与王爷一番拼斗下来，越发对王爷的武功、气度佩服得五体投地。臣知道，舍弟绝不是王爷的对手。所以臣愿为舍弟赎罪，以换取他的性命。”
萧潼满意地看着他：“很好，朕对莫卿也是印象极佳，得卿相助，靖安军必定如虎添翼。你放心好了，等战事平息，朕还你一个惊雷堂便是。你可以仍然当你的惊雷堂主，不必在军中挂职，只需为军中提供弹药火器。”
莫繁又惊又喜，连忙叩谢。
萧潼无声地松一口气。这样的结局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若非萧然的密探提供线报，事情远不会这么顺利。想到此，对萧然隐瞒自己的火气便不由减了几分。
不过后来晚宴时，见到萧然与泽悦亲密无间、随心所欲的样子，萧潼的火又被吊了起来。原来整天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兄弟，在泽悦面前如此幽默风趣、洒脱不羁。果然是跟自己隔着心么？难道自己还比不过外人？
他一个人生着闷气，却只看到萧然与泽悦谈笑风生，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萧然没有注意到大哥的变化，倒是侍立在一旁的暗影看得分明，趁为萧然倒酒的时机，悄悄在萧然耳边说了句话。萧然如梦方醒，连忙把心思转向萧潼。向萧丹使个眼色，叔侄二人殷勤备至地给萧潼敬酒。泽悦在一旁看得暗暗好笑，原来这个皇帝还是蛮有人性的，怎么自己以前从来都不喜欢他？
萧翔怎么也没想到，正当他打算不顾自己被团团围困的局面，在洛州登基称帝时，洛州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暴动。见到城内火起，听到城内四处响起的杀声、喊声、马蹄声、刀剑碰撞声，晏封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下令攻城。
四道城门外的穆军一齐发动进攻，而城门却在此时被百姓打开了。
铺天盖地的穆军涌入城内，一面保护百姓撤出城外，一面与逆天门徒展开殊死搏斗。百姓们纷纷退到城外，却不离去，只是在外面观望着。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几匹骏马从东面风驰电掣而来。为首一人白袍金冠，手握长剑，俊美绝伦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看，靖王千岁来了！”留在城外的守军看清来人，激动得齐声欢呼起来：“是元帅！元帅回来了！”
整个军营都沸腾起来。而萧然带领侍卫马不停蹄地冲进了洛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