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无奈，用柔情万缕，换天下江山
冷香居，御医为沐无双拔了镖、处理好伤口，包扎好，抹一把额头的汗水：“沐公子，万幸那名杀手没有在镖上抹上毒药，只是公子已伤及肺腑，需好好将养，不得妄动。待老夫给你开个方子，你每日按时服下。”
“多谢太医。”沐无双脸上挂满汗水，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热，目光纠结，“太医，我师妹她怎么样了？”
“恕老夫不知，郡主那边是邱太医在为她诊治。”
“哦。”沐无双有些失望，眉头紧蹙，“不行，我得去看看。”
“沐公子。”太医正色警告他，“才刚为你包扎好，你若一动，又该流血了。郡主那边有皇上亲自照应，你不必担心。”
沐无双一愣，一丝阴影从他影底飘过，缥缈得无法捕捉。
太医将方子交给沐无双的书僮鸣筝：“给公子去抓药。”转向沐无双，“老夫告辞了。”
站起来转身欲走，却又站住：“臣拜见皇上。”
沐无双抬头，只见一身明黄的少年天子已大步走进来。
想起身行礼，萧丹已摆手制止他：“无双，身上有伤，好好躺着。”坐到沐无双床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帕，举手为沐无双擦去脸上的汗水，动作随意而亲切，俊朗的面容带着忧色，“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都怪朕不好，若没有狩猎之举，怎会害你与妹妹受伤？”
沐无双见他如此温和，一如无数次自己面对他时感受到的真诚与关心，忽然觉得心里有细细的疼痛滑过。从自己入穆国为质起，萧丹便一直将自己当成朋友，可自己却始终将他当成了穆国的太子，直至今日的穆国皇帝——他的仇敌。
父王以为萧潼已死，只要将萧丹杀了，穆国便会大乱，自己便可以乘乱夺回离国、夺下穆国，天下便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明明是自己将萧丹狩猎的消息透露给父王，明明是自己设的铺垫，明明自己逼自己硬起心肠，可真正当那些杀手出现时，他的心却忽然揪到了嗓子眼，那一瞬间他很后悔。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卑劣，他应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与萧丹一决雌雄，而不是通过这种背后暗算的方式。
可是过去一次次陷害萧然岂非也是如此？明知道自己很阴险、很卑鄙，却不得不采取那些手段。只因为萧然太过强大了，谁也无法击垮他。第一次是被父王逼迫下毒，他别无选择；而第二次他是势在必行，因为经过那次下毒后，萧然不仅没死，反而变得百毒不侵了。他真的是不死战神，有他在，便能护住穆国的铁桶江山。所以他只能利用皇帝，利用这个最能伤害萧然的人。
他亲眼看到萧寒烟拼着性命去保护萧丹，那样温婉的女子，却有着凌厉的杀气。看到她背上中剑，他的心骤然冰封冻结，他看得出那些剑是淬了毒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药，能否救治？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而当萧寒烟奋力扑向那只飞镖，欲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萧丹时，他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推开了她。那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两只巨灵之掌向两边撕扯，一面是心疼，一面是怨恨。烟儿，你竟然为了萧丹连命都搭上了，他对你就这么重要么？你是象萧然一样愚忠，还是对萧丹已有了感情？
那天萧丹试探自己，他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此刻在惶惶不安中，那个问题又重新泛起来。难道他们之间已有了默契？难道萧丹故意让烟儿知道自己不爱她，然后可以乘虚而入？一个萧丹，一个穆野，烟儿，你心里的天平究竟倾向于哪边？
为什么，我对你越来越没把握了？自从那次从绮红楼追查萧然的下落回来，你便慢慢变得离我遥远了。我依然从你眼底看到柔情，可是却如同隔着云雾，看不真切。
“无双，你怎么了？”萧丹看着沐无双失魂落魄的样子，只道他失血过多，神智有些不清，“是不是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便让太医配些安神解痛的药吧。”
沐无双如梦方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谢皇上关心，臣没事。臣只是在担心烟儿。”
萧丹叹口气，神情黯然：“妹妹没有伤及内腑，只是那毒……朕的御医们束手无策，就象上次三叔的病一样……朕打算贴出皇榜，广招天下名医，为妹妹治病。此刻她仍在昏迷中，朕瞧着她的样子，真是好心痛。都是朕不好……”
沐无双呆呆地垂着头，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摸到一手泪水。
他心里自嘲地笑起来，沐无双啊沐无双，原来你并非无心，原来你还有泪啊。
“无双。”萧丹看着他，目光深得要触及沐无双心底，“你骗朕，你是喜欢妹妹的，对不对？”声音幽幽的，含着浓浓的痛楚与失落。
“臣……不，臣没有……”
“无双，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是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妹妹么？朕说过朕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给你加官进爵。若是你爱她，就不要让她伤心，好好呵护她。你若顾忌着质子的身份，朕可以让你回离州，封你镇南将军，然后你再正式给妹妹下聘，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回去。”
仿佛无边夜幕中蓦然绽开一朵绚丽的烟花，沐无双的心狂跳起来，浑身热血沸腾，从来没有过的激动。萧丹肯放自己回离州？而且听他语气，他马上就可以放自己走。是因为自己“救驾有功”，终于让萧丹对自己毫不设防了？还是因为自己代烟儿挨了那一镖，萧丹认定自己爱着烟儿，愿意成全他们，不惜给自己自由？
若是萧丹肯立刻放自己回离州，一切便顺理成章了。烟儿才只有十三岁，自己可以推说她年纪还小，将婚期延后。等两国再起刀兵，就不需要让烟儿夹在中间为难了。
最重要的是，若没有这个筹码，父亲怎肯拿出解药救烟儿的性命？
烟儿，对不起，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可是，这样的结果，我已经不可避免地会伤害你，宽恕我，宽恕我……“无双，男子汉大丈夫，何故如此优柔寡断、举棋不定？朕已经……”萧丹站起来，背转身去，走到窗前，一个背影无声地透出孤独，那种孤独仿佛刻在骨子里，“朕今生不能得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只能眼睁睁地放手。无双，你知道这是种怎样的疼痛？朕君临天下、坐拥江山，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携手并肩的人，朕坐在那龙椅之上，只觉得天地悠悠，朕却在踽踽独行。朕真的不稀罕这皇位、不稀罕这天子之尊，朕只要做个普通人，只要与心爱之人相守。可是连这点微末的要求，老天爷也不给朕……”
“皇上。”沐无双的胸中涨满酸楚，第一次，他觉得这个九五之尊如此可怜，需要人安慰与同情。这一刻，他已忘了国仇家恨、忘了彼此的身份，“皇上切莫如此悲观，为君者身系天下百姓、万里江山，本就背负着最最沉重的包袱。为了社稷，常常要牺牲掉普通百姓所拥有的幸福。皇上是明君，失去小爱而成就大爱，天下百姓都会感念皇上的好。”
因为受伤，沐无双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郑重。
萧丹回过头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无双，认识你真好。朕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可是面对你，朕可以畅开胸怀，无所遮掩。无双，你老老实实跟朕说，你喜欢妹妹么？朕自己得不到她，可朕希望你来保护她，因为朕只相信你。”
无双，无双，虽然以前父皇怀疑过你，可你用你的行动证实了你对朕的忠心。看到你舍身救妹妹，朕心里好感动。将妹妹托付于你，朕可以放心。
“皇上……”沐无双反握住萧丹的手，目光闪亮，“是的，臣承认，臣喜欢烟儿。只是碍于彼此身份，臣不敢放开胸怀。谢谢皇上成全，只是，烟儿还小，容臣回离州后禀明父王，先下聘定下亲事，待烟儿及笈之后便来迎娶。”
萧丹点头，凝眸看他：“如此甚好。”
“只是还得禀明师父知道，还有，需得烟儿自己同意才行。”
“三叔那边有朕去说，烟儿必定会同意的，朕知她心意。”
“多谢皇上。”
“好好养伤，朕再去看妹妹。朕不放心，要陪着她。”
待萧丹离去，沐无双闭上眼睛，只觉得刚才一番谈话已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伤口感觉不到疼痛，可心里的疼痛却那样清晰。
烟儿，烟儿，对不起……一滴泪水悄悄滑下脸庞。
穆野不顾一切地冲进靖王府，侍卫统领薛成峰连忙拦住他：“穆公子，皇上在这儿，请不要乱闯。”
穆野一把抓住他：“薛统领，请告诉我，寒烟在哪儿？”
“她暂时在听风馆养伤，皇上正陪着她。”
“请给我通报，我要求见皇上。”
“你……”薛成峰有些为难。
“就说我可以救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