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胸藏丘壑
梁王府，萧翔坐在客厅里，看着那位清瘦少年身穿月白色衣服，随莫衍从门外走进来，步履沉稳，白皙的脸上有一种云淡风清的表情，安详、淡定，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萧翔阴鸷的眼里慢慢浮起笑意，这少年，当真与众不同呢。看来莫衍的眼光不错，他实在可以成为很好的帮手。萧然这小子，最是心肠软，怕是见不得这孩子受委屈，所以百般呵护他。不过沐无双那种沉静内敛的气质，倒是与萧然一般无二。若不是他们只相差十四岁，若不是深知萧然品行高洁，他真要怀疑沐无双是不是萧然的私生子。
“主人，沐公子来了。”莫衍躬身禀道。
萧翔略带研判的目光落到沐无双脸上。沐无双淡淡一笑，微微躬身：“无双参见梁王千岁。”
萧翔仿佛觉得有趣，挑起唇道：“若我所知不错，无双现在是我三弟的书僮，靖王府的下人到我梁王府来，竟是这样不守规矩么？”
沐无双依然微笑：“若是平时到梁王府来，无双自会以奴才的身份见礼。只是今日王爷要找同盟，若是无双站在奴才的位置，岂非辱没了王爷？”
萧翔被一句话噎住，呆了呆，哈哈大笑：“好，好，果然不愧是我三弟赏识之人，不愧无双这个名字！来，来，请坐。”
招手请沐无双坐下，竟然亲自起身倒茶。沐无双也不谦让，只是坦然地坐在那儿，温润的笑容映着厅外射入的阳光，让一旁的莫衍看晕了眼。
萧翔端起一杯茶，目注沐无双，笑意从眉梢展开：“沐公子，莫衍已将萧某的心意和盘托出，公子当知萧某对公子毫无隐瞒，是诚心想与公子结盟。”
沐无双点头：“承蒙王爷不弃，愿与无双这样身份卑微之人结盟，无双感激不尽。只是不知王爷看好无双什么？无双眼下只是靖王府的下人，无权无势，更无钱财，若要与王爷共襄大举，恐怕无双不是合适的人选。”
“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萧翔端正了脸色，道，“萧某看重的是英雄，不是权势地位。无双公子小小年纪便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萧某看得出公子胸藏丘壑，他日必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人。公子有复国之志，而萧某有逐鹿之心，公子在朝中无人，必须建立起自己的人脉。你我结盟，当是最佳搭档。”
“哦？梁王千岁如今已是逃犯的身份，在朝中可还有援手么？”沐无双平静地看着萧翔，脸上波澜不惊。
萧翔笑道：“你可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日我在朝中与臣相孟昶、刑部尚书骆桐、御史大夫董常卿等人交好，虽然此次皇上借孟昶叛国案将我们这些人一网打尽，可毕竟枝枝蔓蔓早已深埋。你放心好了，我的耳目遍布全国，连皇上身边都有我的人。再加上我的财力……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招兵买马毫无问题。”
沐无双听得微微颔首，眼里有两簇火苗在跳动。萧翔见他动心，又接着道：“无双公子只管安心呆在靖王府，当务之急是取得皇上与萧然的信任，学到萧然的绝世武功与文韬武略，然后逐步掌握靖安军的兵权，探得靖安军的军事机密。他日你我里应外合，夺下穆国江山，到时我自会将离国交还给你。”
沐无双气定神闲，淡淡地笑道：“王爷此言正合我意。无双相信皇上与靖王爷很快会完全信任我，那么以后我在靖王府，甚至在朝中都会如鱼得水。只是……无双还有一个小小疑问。”
“请说。”
“据无双看，靖王爷对梁王千岁兄弟情深，为何王爷还要如此恨他呢？”
萧翔变色，微眯的眼睛里目光数转，最终发出冷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心中只有皇上、只有黎民百姓，根本没有我这个二哥。”
“只怕王爷是嫉妒靖王功高盖世、受尽皇上恩宠吧？”
萧翔顿时沉下脸来：“沐无双，你大胆！”
沐无双微笑：“王爷何必生气？王爷不仁，无双也并非善类。你我只要目标相同，便能肝胆相照。王爷在无双面前又何须遮掩？”
萧翔呆了半晌，仰天大笑：“好！好！后生可畏！无双公子确实与众不同。哈哈，萧然啊萧然，你怎么也想不到，你在身边养了一只狼崽子吧？”
沐无双脸色倏变，暗暗咬牙，却终是忍了没有发作。
萧翔笑毕，似乎想起什么，道：“我只担心一件事。”
“什么？”
“怕你被萧然迷惑，最终下不了手。”
沐无双的心猛地一跳，下不了手？自己会心怀不忍么？萧然，萧然……萧然对自己的关怀、教训、责罚、怜惜……一点点又泛上心头……萧翔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眼里露出阴沉的笑意，轻轻叹口气：“看来无双的心仍然不够狠。我三弟这个人，表面看来是仁义君子，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心狠手辣。否则他岂能一举灭了四国？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哪只手上不是染满鲜血？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穆国江山，其实还不是为了他立下彪柄功勋？你可知雍国有位神箭将军名唤叶星月？”
“我听说过。是雍国国君叶漫天的兄弟。”
“我三弟与他交手时，曾被叶星月一箭射中，离心脏只有半寸，几乎丧命。后来雍国被灭，我三弟记着那一箭之仇，尽管叶漫天已经投降，他仍然炸死了叶姓皇室两百余人，包括那位神箭将军叶星月！”
沐无双骇然失色，只觉得一颗心骤然降到冰点，唇上失去血色，手指在袖子中微微颤抖。萧然，他竟是如此残忍之人！难道平时做出来的都是假的？一下子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去作出判断。
萧翔观察着他的表情，唇边露出得意的微笑，缓缓道：“所以，在萧然身边，你还需要提高警惕，不能放松。总之，尽一切力量讨他的欢心，让他觉得你可信便行了。我今日要赶赴洛州，会随时与你保持联系。你也回去吧，免得王府中人生疑。”
沐无双恍惚地点点头，起身施了一礼：“如此无双告退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莫衍皱眉：“主人，这沐无双看来还是心有不忍。属下只怕……”
“无妨。”萧翔摆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自有计策让他狠下心来。”
萧丹回到皇宫便带着一身酒气沉沉睡去，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将他从梦中惊醒，才看到萧潼满身怒气地站在面前，巴掌抡圆了往他脸上掴来。
萧丹彻底清醒过来，可是浑身酸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象个破布袋一般被萧潼拎着，一连串的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唇角往外渗血。
“父皇……你打死儿臣吧，儿臣活着……了无生趣……”萧丹闭上眼睛，眼角有泪一滴滴落下来，却连求饶的话都不愿意讲。
萧潼见他颓废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狂吼一声：“来人！”
门口有侍卫进来。
“给朕拿鞭子来，狠狠地抽，看看能不能将他抽醒！”
“皇上！”皇后陆宛柔疯了一般冲进来，扑到萧潼脚下，死死抓住萧潼龙袍的下摆，“皇上开恩，饶了丹儿吧！他从来是个规矩守礼的好孩子，今日这样，必定是心中有解不开的结。请皇上给他机会解释。”
萧潼回头：“好，朕给你机会，你说！”
萧丹摇头，凄凉的笑容凝结在肿胀的唇边：“儿臣无话可说。。。。。。”
“好！既然如此，那就给朕狠狠地打！”
“皇上！”陆宛柔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他们我们的孩子，皇上怎能如此狠心？”
“狠心？”萧潼气结，“是，朕是狠心，朕想让他成才，不想看他如此堕落！你给朕滚回宫去，不许出来！”
陆宛柔浑身颤抖，眼见侍卫将萧丹拖到偏殿，很快鞭笞之声响起来。萧丹却一声不吭，就好象没了生气一般。陆宛柔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唤来一名太监：“快去找靖王爷，就说太子要被皇上打死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