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依然一身白衣，却已是男子打扮，穿上朝靴，围上玉带，长发用一枝碧簪挽起，戴上冠，垂下流苏。取下耳环，收起璎珞，不施脂粉，一张皎如明月的脸，此刻显出几分凝重。太子派来服侍萧寒烟的小宫女看着眼前的郡主，不禁有些发呆。
若她是男子，天下女子都要为她痴迷沉醉了。那样精致完美的脸，那样清雅绝尘的气质，柔和如春风，却又不是一般女子的纤弱。
纤手握上剑柄，薄薄的唇角自然流露出坚定、沉稳之色，完全不象一位十三岁女孩应有的表情。
“怎么了，倩云？这样看着我？”萧寒烟一边披上绛紫色的外袍，一边含笑问发愣的宫女。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郡主这样打扮，真是好看极了。”
“哦？是么？比女子打扮都好看？”萧寒烟回眸一笑，眼波流动，看得倩云更加挪不开眼睛。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若非她是太子的堂妹，估计此刻早被选进宫去了吧？
扑哧一笑，倩云顺手帮萧寒烟理了理腰带：“是啊，郡主这样走出去，怕是满街女子都要为你犯花痴了呢。”
萧寒烟忍俊不禁：“小丫头油嘴滑舌，打哪儿听来的这些疯话。当心我告诉太子哥哥，让他好好罚你。”
倩云撅嘴叫屈：“奴婢还比郡主大两岁呢，谁是小丫头？”
萧寒烟安慰地搂了她一下：“好了，好了，好姐姐，我开玩笑的。我得赶紧上朝了，爹爹还在等着我。”
一甩袍袖，翩然走了出去。留下倩云在身后兀自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一点架子都没有，王爷与郡主都是好人。愿老天爷保佑他们，此番出征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平平安安地回来……”
高楼上，萧丹倚栏而立，目送萧然父女牵马离去，怅然良久，无声地叹息：“妹妹，我本想为你建下金屋，却不料你拈花抚琴的手，如今却要执剑。三叔已为我父皇征战半生，难道你将来也要如此么？你可知道，我不想你为臣，只想你为妻。可是……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捉弄我？为什么……？”一滴泪无声地落下，随风飘散。
萧然飞身上马，回头看着一身男装的女儿，心中有隐隐的酸楚，又有隐隐的骄傲。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她注定不是闺阁女子，注定要去担当重任。十三岁，别的女孩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养在深闺人不识，或做女红，或吟诗作赋。而她，却要穿上朝靴，踏进天子之殿，手执马缰，随自己奔赴战场。
水儿，你在天有灵，会怪我么？我爱极了我们的女儿，可是，她是我萧然的女儿，保家卫国，她责无旁贷，请你原谅我。
“爹，大伯父有跟你讲过什么么？”萧寒烟策马到父亲身边，回眸问道。
萧然微笑，听到女儿将称呼从“爹爹”改为了“爹”，好聪明的孩子，俨然已把自己当成男儿了。
“他没讲，可他既然会封你为将军，今日之举便也顺理成章了。烟儿，大伯父对你期望很高啊。可我只怕你寸功未立，难以服众。”
“请爹放心，女儿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萧寒烟扬眉，双眸中光彩熠熠。
“好样的，烟儿！”
满朝文武惊讶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萧寒烟，好半天才弄明白这位俊美绝伦的少年是萧然的女儿萧寒烟。
当萧潼在金殿上当场下旨，封萧寒烟为“飞烟将军”，并特命她日＿日上朝时，群臣一片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面露不满之色。不要说自古以来没有女子上朝参政这样的先例，就算有，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丫头，哪里能当得起这样的殊荣！
却见萧寒烟神态自若地上前领旨谢恩，跪倒、俯身、叩谢、站起，每一个动作都有着说不出的高贵、优雅、从容、沉稳，令人赏心悦目。众人不禁都看呆了，由不平到诧异，到惊愕再到艳羡，表情急速变化。
萧寒烟拜完后退，目光一一掠过群臣的脸，微笑，彬彬有礼，却又气度不凡。所有人都噤了声，虽然有几人脸上仍然挂着悻悻之色，却不敢太张扬。
萧潼高坐在龙椅上，身体才稍有好转，就迫不及待地来上朝了。看着殿下细微的变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位侄女果然非同凡响，一来就能震慑人心。
下朝后萧潼将萧然父女叫到凤清宫，萧然不禁埋怨：“大哥作这样的决定，为何事先也不与小弟商量？”
萧潼瞪他一眼：“怎么？你不愿？”
萧然苦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小弟哪敢违令？”
萧潼气不打一处来：“君要臣死？朕有让你去死么？你是不是做了三年无冕之王，逍遥惯了，不想回来帮朕？”
萧然一头黑线：“小弟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萧潼用威胁的目光看他，言下之意是：你还要跟朕抬杠？胆敢试试！
萧然见萧潼脸色依然很差，心中不忍，大哥身体还未康复，可为了国事不得不这样操劳，这个皇帝当得实在太累，放低了声音，恭敬地道：“即使小弟身在江湖，心依然在朝廷。只要是为江山社稷，我和我的子孙都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弟只是觉得烟儿一介平民，寸功未立，如此突然进入朝廷，众大臣都会觉得皇上处事不公啊！”
萧潼含笑看着萧寒烟：“烟儿可有信心堵住众臣之口？”
萧寒烟躬身道：“回皇上，臣自会加倍努力，早日建功立业，让众大臣知道，皇上没有错封贤臣。”
萧潼哈哈大笑：“好，好，三弟，你这女儿够气魄，不愧是靖王萧然的女儿！你这当爹的就不用为她担心啦！朕的眼光绝不会错的，朕的侄女儿，朕心里有数。”
萧然心中暗道：还不是因为丹儿转变态度，你才有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初巴不得烟儿离京城越远越好……“怎么？你在腹诽朕？”萧潼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萧然一怔，这个大哥啊，真是目光如炬，自己心思一动，他就已看在眼里。
其实他明白萧潼的苦心，哪里会真心怪他，只是有些自嘲而已。微笑垂眸，道：“小弟不敢。”
萧潼摆摆手：“好了，朕身体还未康复，还需要你来帮朕批阅奏折，你留下吧。”
“是。”
“烟儿，你先回军营。”
“臣遵旨，臣告退。”萧寒烟躬身退出。
萧潼目送她离去，眼里满是赞许之色：“三弟，你生了个好女儿。”
萧然微笑不语。
“朕已命人另建太子府，丹儿暂回宫中，朕将靖王府还给你，你修书一封，将杭州的府邸处理一下，把府中下人都迁回长宁来吧。”
“是。”
梁王府，顾婕羽坐在一株海棠花下，身旁站着侍卫统领莫衍。
“老爷怎么让你回来了？”顾婕羽斜睨着莫衍，漫不经心地问道。
“主人听闻靖王被皇上召回，特命属下来打探消息。”
顾婕羽笑道：“萧然才回来三天，他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是啊，逆天门现在门徒遍天下，耳目自然灵通。”
“他为何自己不回来？”
“主人怕走漏消息，被人识破他逃离天威营的秘密，所以不敢回来。”
顾婕羽柳眉一竖，冷哼道：“以他现在的手段，还怕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想必是在洛州有了什么艳遇，将我这黄脸婆丢于脑后了吧？”
莫衍连忙躬身道：“夫人切莫怀疑主人，主人心在天下，不在儿女私情。”
“很好。”顾婕羽点头，“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么？”
“属下只想知道靖王的情况。”
“好，我叫人去找一下皇上身边的太监苏伦，从他那儿探听点消息。”
“多谢夫人。不过夫人何不直接去找靖王？小叔子回了京城，你这当二嫂的去看看他也是正常的。”
“也好。等他从宫里回来，我们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