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剑气满天霜雪寒
昊威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萧然，以前听过无数关于他的传说，可两人素未谋面。只是今日，第一眼见到他，他便知道此人就是萧然。除了萧然，再没有人有他这样高贵出尘的气质，再没有人象他一样，融合了钻石与美玉、冰与水、剑与鞘的特质，温润、典雅，而又刚硬、凌厉。
若是脱下战袍，手中执笔，他应该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可当他穿上战袍、手中握剑，那种无法掩盖的锋芒，会令对手不寒而栗。
昊威久久地注视着萧然，喃喃道：“萧元帅，今生能与你一战，我虽死无憾。”
萧然唇边展开完美的线条，却是带着讥讽的笑容：“若是大将军为与萧然一决雌雄，而不惜挥鞭南下，视苍生如草芥，滥杀无辜，肆意蹂躏这大好河山，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么，萧然宁可大将军一封书信、只字片语，萧然必亲自登门应战，不劳大将军动一兵一卒！”
昊威一滞，脸上微微变色：“萧元帅曾一举灭掉廉、浚、雍、离四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手下不知道有过多少亡魂，可今日看来，似乎元帅宅心仁厚，竟有菩萨心肠？”
萧然神色不变，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道：“若非这四国国君有虎狼之心，萧然原也想保持一颗菩萨心肠。只可惜事与愿违，我不得不让长剑饮血！成佛成魔，自有后人评说。萧然管不了许多！若是大将军也想一试，那就恕萧然无礼了！”
昊威仰天大笑：“好！好！与萧元帅对话，真令人豪气万丈！昊某敬仰萧元帅这样的英雄，今日势必要一绝高下。”
“可我想见你们大王。”萧然盯着昊威，黑眸深邃而凝重，“我执有皇上亲赐的尚方宝剑，带着圣谕而来，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仅为儿女私情，而赌上两国千千万万百姓、将士的性命，大将军觉得值得么？”
昊威一愣，目光有些游离，可是很快恢复常态：“我们皇上御驾亲征，现在白虎关内。你若想见他，先赢过我手中大刀！”
萧然微笑，缓缓道：“昭月国大将军昊威，年方三十五岁，十七岁入伍，二十岁升为上任大将军应承荣之副将，二十五岁封护国将军，二十八岁封大将军。以‘赤冶刀’为武器，拜昭月国武林泰斗‘绝练刀’独孤默为师。刀法纯熟，精兵法、阵法，妻阮氏，有一子一女。绝练刀法在昭月国堪称刀法之最，只可惜——第三招‘横扫千军’与第二十五招‘一刀天下’有致命的破绽。独孤默一生都在思考化解之法，却至死都未能参悟……”
昊威的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几乎一头栽下去，死命抓紧缰绳，脸上阵青阵白，好久才压下心头的震骇，冷笑道：“萧元帅真是神通广大，对各国情况了如指掌。只不过两军交战不是纸上谈兵，昊某不才，倒要请教萧元帅如何破解我的招术！”
沐无双听萧然侃侃而谈，将昊威的资历、武功师承、甚至家庭情况都如数家珍，只觉得一颗心再次收紧，下意识地咬了咬牙。
正在出神之际，眼角的余光中瞥见萧寒烟提缰出列，到萧然身侧，躬身施礼：“父帅，可否容女儿先去应战？”
萧然微微一愣：“烟儿，你……？”
“请父帅放心，女儿自会全身而退。”
“好。”
眼见那个白色窈窕的身影冲出阵去，沐无双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浑身的肌肉绷紧，英挺的眉峰紧紧聚拢，目光紧追着那个背影，再也无法移开。
对面敌军中发出一阵哄笑声：“穆国无人了，竟然派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出阵！”
“长得如花似玉，怕是个女孩儿吧？”
“要是女的，就是仙女下凡了。谁能将他擒下，带回去当个如夫人多好啊。”
就在这时，忽然所有声音都熄了火，一片鸦雀无声，阵前几千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萧寒烟，人人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
只见萧寒烟端坐在马上，缓缓抬手摘下头盔，一扯束发的缎带，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倾泻下来，衬着雪样的肌肤，美得犹如一幅画。兰花般白皙、秀美的手指缓缓抬起，缓缓捋了捋头发，再重新戴上头盔。
然后，双手抱拳，对着昊威道：“在下萧寒烟，靖王萧然之女，皇上御封飞烟将军，后生晚辈，斗胆向大将军讨教几招。大将军，请吧。”沉稳的表情、平和的语气，从容到极点。
昊威几乎被一阵风呛到，勉强忍住咳嗽的冲动，正要挥刀应战，身旁一骑奔出，正是他的副将令狐广。
“大将军，待末将来擒她！”
令狐广二十多岁，人高马大，冲到萧寒烟面前一脸嘻笑：“飞烟将军？真是个美人儿。这样美丽的女子，怎么能够冲锋陷阵？应该养在家里，捧在手心里。萧姑娘，本将军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不如你就跟了我吧。”
沐无双听到令狐广调戏的话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涌到脸上，不由自主地握紧马缰，想要冲上去。旁边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拉了拉他的马缰：“无双，不必冲动。烟儿自会给他好看！”是萧然。
沐无双点头称是，摁住胸中汹涌的怒火，静观其变。
只见萧寒烟不温不火、不急不缓地道：“好啊，你若赢了我手中之剑，我便跟你回去！”
“哈哈，好狂的丫头！我更喜欢你了！”令狐广大笑一声，举枪便刺。
萧寒烟拔剑，秋水般凛冽的剑光晃得令狐广一阵眼晕。正在一愣之际，萧寒烟的剑已挟着漫天寒意袭向令狐广。
又快、又狠、又准的剑，仿佛一道流星划过。灿烂夺目的光华，照出萧寒烟明若秋水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里凝结着目睹无数死亡后的悲愤，而这悲愤已化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杀气，直逼敌人眉峰！
令狐广忽然有种强烈的恐惧感，征战多年的他，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他下意识地挥枪去抵挡萧寒烟的剑，呛啷一声，枪与剑碰撞在一起，迸射出无数火花。萧寒烟手一抬，从他的枪上滑开，返手一剑斜斜刺出。令狐广手忙脚乱，举枪再挡，萧寒烟拧身错开，飞速调转马头，一剑从令狐广身后刺去。扑的一声，剑尖刺入令狐广后肩，令狐广手中的枪脱手飞出。众人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萧寒烟手中飞出一团紫色的丝绦，缠住令狐广的身子，将他从马上拽起来，往前一甩，丢到穆国阵前。
昭月军一阵慌乱，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竟有如此威力，不过三招就擒了他们一员大将。
昊威的脸上已经阴云密布。正想亲自出马，身旁又蹿出三匹马，乃是令狐广的好朋友，连家三兄弟连龙、连虎、连豹。
沐无双一见，连忙向萧然请缨：“元帅，双拳难敌四手，请让末将出战。”
萧然点头。
沐无双催马直冲出去：“烟儿，我来助你！”
萧寒烟回眸一笑：“好，师兄，我们并肩作战。”
刀剑并举，一场更为惨烈的厮杀开始了。五匹马象车轮一般飞速旋转，惊鸿剑与照影剑发出绚烂的光芒，萧寒烟与沐无双配合默契，将乾坤剑法施展开来，舞得水泄不通，势不可挡。
剑气满天霜雪寒。
剑光划过，血花飞溅，萧寒烟手下又重伤了连家的老大连龙。连龙落荒而逃，沐无双脱手掷出屠龙匕，连龙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下来。沐无双勒马俯身，迅速拔出屠龙匕，抬头正看到连虎向他一刀劈来。他随手扔出屠龙匕，寒光闪过，屠龙匕扎入连虎眼睛里。连虎痛得狂吼一声，用手捂住受伤的眼睛，指缝里血流如注。他伏倒在马上，催马欲逃。沐无双冲过来，打横里抓住他腰畔丝绦，将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拎起来，笔直地扔到穆国阵前。
回身正欲帮助萧寒烟一起对付连豹，忽然心头一凛，耳边听到一股劲风，眼前一道寒光袭来，目标正对着萧寒烟。
有人暗箭偷袭！
沐无双意识到这一点，想也不想地扔出手中的屠龙匕。“当”的一声，匕首碰到箭杆上，暗箭被击落在地。
与此同时，又一缕劲风袭来，听到萧然大声喊道：“无双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枝箭扑地扎入沐无双右胸。
“师兄！”萧寒烟惊呼一声，一剑结果了对面的连豹，飞身扑来，抱住沐无双，奔回自己阵前：“军医！快来救人！”
沐无双看到萧寒烟又惊又痛又急的样子，觉得心里酸酸的、软软的，些许温暖、些许甜蜜。他悄悄地靠紧萧寒烟，闻到她身上如兰似麝的香味，仿佛身上的剧痛都已淡去。这一刻，就这一刻，悄悄沉沦，放纵自己……耳边听到追云踏月驹的嘶鸣，他知道萧然已出手。
三十个回合下来，萧然一剑砍中昊威的左臂，几乎将整条手臂卸下来，然后再一剑刺中昊威右肩。昊威落荒而逃，昭月军兵败如山倒。正在此时，穆国五城兵马共十万人陆续赶到，加入战团。
穆国军队很快收复榆苍关，百姓欢呼雀跃，穆国将士喜笑颜开。
昊威带着败军退回昭月国边关白虎城，昭月王元曦在城楼上看得分明，狠狠地一拳砸在城墙上，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