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京城?”云罗从软椅上直起身来,臂间挽着的轻纱落在椅子上,垂下软软一截微微飘动着。
“是的,商班主让我把那些箱子都还回去。”明涓答着,淡青暗花的小绸裙衬得她青葱般的玲珑秀气。
云罗轻轻叹了口气:“几日回来?”
“商班主说最多四五天。把东西送到安澜侯府上便回来。”
“安澜侯?”云罗思索着,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的记忆,她看看杨柳,杨柳也摇了摇头。
“那****在醉乡居救回来的那个人是什么安澜侯的长公子,好像都是叫他小侯爷。”
云罗点点头:“那就去吧。路上注意些,早去早回。”
明涓应了便退了下去,楼外阳光明媚,碎金的光透过樱花树的枝干落在窗户上。
云罗思索着:“我可没听过哪有个安澜侯?”
杨柳一笑:“咱们离开京城多少年了,这朝廷里面的事情谁能说得清,今天是安澜侯,明日说不定便是阶下囚。这么些年,还看不透吗?想当初咱们到左大人府上唱戏,他还是春风满面的模样,后来听说触怒了龙颜不知是被贬到哪里去了。”
云罗恍惚中看见自己年轻的身影在戏台子上灵活的跃动,一旁的晚陶莲步姗姗,悄声对着她道:“看见没,那就是于世安,大都护府副都护。可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京城里姑娘小姐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呢。”她打起秀笼随着鼓点掩了娇颜,在晚陶耳边轻斥:“小妮子思春了?”晚陶笑得娇媚:“那样的品貌人才谁不动心,你多看几眼保证也失了魂去。”
云罗唇畔勾起了一丝浅笑,杨柳在一旁叹了气,云罗这样的神情只有在回忆过往时才会呈现出来。
次日一早,明涓提着包袱出了锦绣楼,凤染在后面送她出去。
“师姐,你想要什么新奇玩意儿,听景深说京城好玩的东西可多呢,我给你带些回来?”
凤染摇了摇头:“你正经着办完事赶紧回来才好。我听前院王大婶她们说,京城可不比咱们锦州,大得离谱,小心迷了路找不回来。”
明涓皱着鼻子笑得可爱:“哪会?”
“好了,快走了。路上小心些。”凤染叮嘱着。
明涓回过身来搂了搂凤染:“师姐,你开心点,卢大哥说不定还回来的。”
凤染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泪:“小妮子,偏来惹我。快走!”
明涓笑嘻嘻地跑开了,淡青的春衫在风里招展地妩媚。她跑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折回来又往另一个院子里跑。
“岱青哥哥,岱青哥哥。”明涓站在门外喊。
“涓子今天要走了?”岱青开了门,儒雅的绵白长袍显出清瘦颀长的身量,俊雅的眉目带着淡淡的笑,目光暖暖地看着明涓。
明涓一笑:“岱青哥哥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在院子里没听说呢。”
“涓子的事我总会知道的。景深陪你一同去是吗?”
“他说是保护我,我看是他想去京城玩呢。岱青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啊?”明涓心里忽然有了小小的期待,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看着岱青。
岱青一笑:“等这出戏排出来,咱们也许会去京城演呢。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真的呀?岱青哥哥你可得等着我啊。”明涓欢喜起来。
“自然等着你,你快去快回。到了人家府上凡事多注意,看着点景深,他有时还不如你稳重些。”
“恩恩,岱青哥哥放心,不会有事的。那我走了。”明涓点头就往外边跑,她听见景深的声音好像在喊她。
岱青笑着向她挥手,眼见着她纤细的身影远远消失在墙垣后,这才关上了门。他坐在书桌后,桌上厚厚一叠纸笺写得满满,他拿起桌边放着的一块绸卷,看着纸笺上的戏文唱起来。
“如今我换了容貌,改了性子,你还认得出我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马车一路行得飞快,夏日的杨花飞絮随着暖风悠悠飘来。景深坐在驾马的曹大叔身边,回身向马车里的明涓喊:“涓子,咱们可是到了永昌境界了,和咱们锦州不太一样吧?”
明涓打着车帘子,一双亮晶晶的眼泛着波光样清粼粼的光:“恩,这里的房子比锦州城里杜员外家的牌楼还要漂亮呢!”
“嘿嘿,要不怎么说咱们老是窝在锦州没见识呢。这不过才是小小一个永昌,等到了京城你的嘴可就闭不上了。”景深兴致高昂。
明涓撇撇嘴:“说得好像你家就在京城一样,你还不是一样没去过吗?”
“我是没去过,可我这不是正要去嘛”
明涓也笑了起来,马车一路进了永昌城,大街上人潮涌动,店铺林立,过往行人衣饰鲜艳,姑娘们彩衣花裙,绚烂得像锦绣楼前小径旁的野花。
景深坐不住了:“涓子,我们也下去逛逛吧。”
一旁的曹大叔连忙道:“不行不行,可不能耽搁,晚上要到不了万庆可就只有露宿荒野了,咱们带着这么一大车的东西实在是不方便。你想玩啊,到时候事情办完了回来的时候再说。”
马车看管着箱子的连逊也说:“景深这小子尽想着玩,办正经事要紧。”
明涓吐吐舌头,果然听着景深蔫蔫的声音:“我只是提议,又没说非要去。”
马车出了永昌城边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走了几十里行人车马渐渐少了起来。明涓望着窗外碧野青青,一望无际,心里突然涌动起一种豪迈的感觉来。以往在戏文里看到过征战边塞的将士们在碧野千顷的草原上的奔驰,那种境况是身在山温水暖的锦州所无法感受到的,此时车外的景致到给了明涓一些真实的感受。
“连大哥,这里怎么人烟这么稀少啊?走了这么远,都没看见一户人家。”明涓回头问着连逊。
连逊是戏班子里打杂的,二十多岁年纪,听说去过不少地方,他人很憨厚,明涓平日里也喜欢跟他说话。
“这是一条荒废多时的古道,这方圆十几里的地儿有个燕子铺,以前也有兴盛的时候,可是被几百年前的战乱给毁了。现在少有人走这条路,不过从这里去京城倒是近得多。”连逊看来很清楚这里的掌故。
明涓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为什么少有人走啊?既然去京城近应该都的人多才是啊。”
“强盗匪子多呗,出来行走的多半是商人,怕遇上匪徒劫货,宁可绕远一点也不肯冒险。再有大户人家的人出门也不会选这荒僻的道路。”连逊说着,冲前面驾车的曹大叔吼:“诶,我说老曹,你带我们走这条路做啥?咱们车上可还几大箱子的东西呢。”
曹大省毫不在意:“哪有那么邪乎就让我们碰上,我们也只走一段,前面就拐道去万庆了。不碍事,天黑前肯定走出去。”
连逊一笑:“黑哟,你还真是个曹大胆儿。得,我不妨碍你,赶紧着走吧。这样的地方我心里是不踏实的。”
明涓对着连逊笑:“连大哥,这青天白日怎么会有强盗呢?”
“说你是个小丫头吧,只要有东西可劫,管他青天白日还是黑灯瞎火呢,何况咱们这几箱子东西还是挺贵重的。”连逊正经地对着明涓道。
明涓不相信的瞪大眼睛。
“涓子你别怕,有我在呢,谁敢怎么样?”景深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初生牛犊的气势。
连逊瘪瘪嘴:“你见过强盗啥样吗?没准遇上了你跑得最快!”
“谁跑谁是狗熊!我肯定要保护好涓子,谁要敢动涓子,我就跟他拼命!”景深咬着牙齿,说得狠狠的。
微风习习得吹进来,明涓隐隐约约听见有声音飘过来。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明涓皱着眉。
景深道:“这里根本没人,除了咱们说话,哪还有声音?”
明涓把身子探出去,女子细细的嗓音夹在风声里远远传来:“放开我。。。。放开。。。。。”
“好像是有,还是个女孩子。”连逊也听见了,凑到窗前。
明涓喊:“曹大叔,我们过去看看吧。”
曹大省勒住马:“奶奶的,是在哪个方向?”
“那边那边,是个姑娘在喊救命呐!”连逊注意听着。
曹大省喝了一声“驾”,马车便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