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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鸾镜朱颜惊暗换

“这话得从永兴年间的略阳镇讲起。略阳镇有户姓罗的书香世家,祖上都是读书人,也曾有中过举人秀才在朝为官的,然而到罗郁这一辈却没落了,沦落到给富裕人家做长工的境地。罗郁白天做工晚上看书,心思仍然放在科举上。他挑灯夜读这件事被这户人家的庶出小姐冯锦儿知道,不由心出怜惜,私下替罗郁找些笔墨纸张,晚上会送些东西来给罗郁填填肚子。一来二往,两人有了感情。冯家的大小姐冯兰秀知道了这件事,她见罗郁一表人才文采风liu便也生了爱慕,想要拆散两人。她找到冯父,两人一合计,表示愿意支助罗郁上京赶考,回来后便可名正言顺的娶锦儿过门。罗郁喜不自禁,收拾了行囊,和锦儿道别。锦儿不眠不休地连夜绣了一方锦帕送给罗郁,誓言生死相随。罗郁走后,冯氏父女便为锦儿订下一门亲事,嫁与镇上一个丧妻的鳏夫做填房。”岱青慢慢叙述着。

明涓听得凄楚,只为锦儿不平:“那兰秀小姐也太自私了。怎么只为自己着想。”

岱青望着窗外绵绵细雨,继续道:“锦儿绝食抗婚,被冯氏父女关了起来。成婚那日,锦儿被绑住手脚上了花轿,悲愤满腔,在花轿内咬舌自尽。”

锦绣楼外的雨密密绵绵,炸雷一声声响得畅快。明涓听得入神,忘乎所以。连带一旁伺候着茶水的凤染,也是一动不动。岱青端起杯子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却发现杯中早已空空。杨柳推了推凤染,她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填了茶。

“罗郁考中了榜眼,欣喜地回到略阳镇,却发现锦儿已死。冯氏父女欺骗罗郁,锦儿是因病而亡,临死前有遗言要罗郁娶兰秀为妻。罗郁和兰秀成亲之后,整天拿着绸帕睹物思人,脑子里朦朦胧胧便是锦儿在她面前巧笑倩兮的模样。兰秀没想到虽然锦儿不在了,但罗郁的心仍然不在她身上。她由怨生妒,便趁罗郁睡着之际,偷偷将绸帕烧毁。。。。。。”

“呀!”明涓忍不住叫了一声。

“后来呢,后来呢。”凤染赶紧着问。

杨柳瞪了凤染一眼,凤染却全然没看见。

“罗郁突然惊醒,从火堆里救下未燃尽的半块绸帕,哀哭不已。兰秀见状,跑上去要夺那半块绸帕,却被罗郁推到在地,不慎被一旁花架上掉下的牡丹花盆砸中了额头。”

凤染啐一口:“活该!”

“兰秀小姐被花盆砸中成了痴傻,冯父一纸诉状告到官府,罗郁被关押起来。牢房里的罗郁万念俱灰,他拿出那半块绣帕,月光下,被烧毁的边缘却依稀有一行小字。罗郁定睛一看,却是‘我在彭昌等你’,字迹娟秀工整,正是锦儿的手笔。”

凤染忙问:“难道锦儿没死?”

云罗摇着扇子:“等岱青公子慢慢说下去,别急。”

凤染闭了嘴,只生生地望着岱青。

“罗郁被发配边疆服了十余年的苦役,但他仍然记得锦帕上所书。十五年后,罗郁被释放,他一路辗转到了彭昌,在一家私塾做杂役。一日那教书先生余生居然错释了庄子中‘相忘于江湖’的含义,罗郁摇头解释,众人才发现他竟然满腹诗书,才华横溢。余生大愧,将罗郁请至家中款待。余生有个小女儿名叫屏儿,玲珑聪明,竟然和罗郁就书中观点争论起来。罗郁离去后,屏儿竟思思念念放不下,趁着余生出门之际溜到私塾去找罗郁。罗郁正在灯下看着那块锦帕,屏儿忽然闯入罗郁手一松,那锦帕竟然落到灯烛中,顿时化为了灰烬。”

“这可怎么是好?罗郁还没找到锦儿呢!“凤染忍不住叹息。

明涓却思索着:“那屏儿便是锦儿对不对?”

岱青笑着点点头:“锦帕烧成了灰烬,罗郁恍惚中看见锦儿正含笑向他走来。屏儿性格率直,向罗郁表明好感,并让罗郁去向余生提亲。罗郁找到余生,余生惊骇莫名,不予同意。罗郁那时已年届四十,而屏儿却是豆蔻年华。余生为了阻止屏儿嫁给罗郁,便急急给屏儿说了一门亲事,远嫁他方。成亲当日,屏儿穿着大红嫁衣,登上彭昌城楼,哭诉自己等了十五年却仍不能与罗郁相守,此生无望,愿随黄土而去。罗郁匆匆赶到,将屏儿救了下来。余生见二人痴情难得,便成全二人。新婚之夜,屏儿送与罗郁一件礼物,正是那被烧毁的锦帕。”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最后有个圆满的结局。

云罗浅笑着:“岱青公子的戏文唱词我已经看过了,不愧是戏文状元,锦儿自尽前和屏儿站在城楼上的那几段唱的人肝肠寸断的,哭都没力气哭了。”

“岱青哥哥,这部戏里我是唱谁呢?”

商玉山替岱青答道:“这部戏里锦儿和屏儿两个就由你和你师傅来选。之前我们商议的,锦儿便是云罗姑娘,玲珑便是屏儿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明涓笑着摇摇头:“这样很好。”

“那罗郁的人选定好了没有?”明涓看着商玉山。

商玉山摇摇头:“这个还比较难办,何其良那几个倒是都可以,却不是最好的人选。玲珑有没有什么提议?”

明涓想了想:“这罗郁重情重义,但又有些优柔寡断。何其良略显孤傲,陆如胜是武生,身上没有那股子书生儒雅气。而其他段君玉、曹晖、李净几个扮相上却又比不上前面两人。说来还只有何其良要好些。”

商玉山沉默着点点头。

“我倒觉得有个上好人选。”站在一旁的凤染忽然开口。

“谁?”商玉山忙问。

凤染眸子晶晶亮:“商班主可还记得那个卢敬洮。”

“卢敬洮?”商玉山愣了愣。

明涓回头看了一眼凤染,见她正期待地看着商玉山,丹凤眼儿飘过意思急切。

“那个小后生我倒是见过,生得唇红齿白,文文秀秀,扮相上是没得说,气质上和罗郁倒也吻合。只是我没见过他唱戏的本事,不知有几分深浅。”云罗摇着团扇,懒洋洋的吐出几句话。

商玉山沉吟着:“卢敬洮唱戏是没问题的,只是没遇上合适的戏本角色倒是埋没多时。可惜,他一个多月前就离开集秀班了。现在要到哪找去?也不知他还是否愿意?”

凤染忙道:“他回老家会临了。商班主可以去封信问问。”

商玉山奇怪地看了凤染一眼:“这戏出来也有些日子了,不能再拖了。即使等得他回来至少也得半个多月,整个戏的进程不就得慢下来吗?”

云罗轻笑:“《锦屏深》这个戏本子可是难得一遇,不可白白糟践了。多几日何妨?”

明涓在一旁听出了意思,便道:“商班主,这部戏跨度比较大,我们可以先分开来排练,待人都到齐了再一起合练。罗郁是这戏的轴子,一定得落好人选。就算不是卢大哥,也需要慢慢地挑选人,咱戏班里那几个小生也可以练起来,即使用不上,到时候还可以备不时之需。”

商玉山慢慢点了头:“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让何其良和段君玉两个都练起来,卢敬洮那边我先去封信问问他的意思。若然别人有难处也不可强求。你们看怎么样?”

云罗笑得优雅:“商班主考虑周全,那就这样吧。”

岱青拿着一卷手稿递在明涓手里:“涓子,这是屏儿部分的唱词段子,你先看熟,揣摩透里面的意思,然后再开始练。”

明涓接过来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

商玉山也站起身来,看看窗外大雨:“这雨看来还得下个一两天的,这两天大家就先在屋里做做准备,云罗姑娘,您看还要不要置办些什么东西,我让人去买回来。”

云罗看着岱青:“这些还是问岱青公子吧。这部戏都是他的心血,他肯定比我们要清楚些。”

岱青淡笑:“没有各位的努力,岱青的戏终究不过是几页纸而已。”

明涓也笑:“若是没有这几页纸,哪还来的什么戏啊?”

众人都笑起来,岱青接过明涓递上来的伞:“你可要用功些,这几日都在外面忙,荒废了的功夫要补上来。戏本要吃透了,可不能一知半解啊!”

“我知道的岱青哥哥,这是我第一次上台,又是这么重要的角色,我一定会用功的。”

岱青笑着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这才撑起伞走了出去。

一旁的商玉山还在和云罗寒暄,岱青的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