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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黄花时节碧云天

“月影西沉,烛火半明半灭,古有匡衡凿壁偷光,今日我罗郁坐于柴草之中,书香不倦。好一阵风儿吹过树梢,呀,那一个人为何却还没到来。”

容菱坐在戏台对面正中的楼台里,看得仔细。宰相左廉笑着问她:“容菱,今天的宴席可还满意?”

“谢谢父亲,让父亲费心了!”

左廉一笑:“容菱常年不在父亲身边,这是你回来后第一个生辰,我自然要让你开心的。你看,今天这些人都是来为你祝寿的,呵呵,听说小侯爷一早就来了?”

容菱一笑:“正是,下午就过来了。他还告诉容菱今晚上的戏可好看了,让我千万不要错过!”

“哦?呵呵,那好那好,咱们专心看戏!听说,一会安澜侯爷忙完了事也会过来。咱们两家人在一处再另开一桌宴席,说说话。”左廉的国字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

容菱看了左廉一眼,没有再说话,回过头继续看戏。台上的岱青青衣翩然,水光薄雾中面色焦急,正等待着锦儿小姐的到来。

碎玉在容菱耳边道:“小姐,这不是那天集秀班门口咱们遇见的那个人吗?”

容菱一看果然,点头道:“还真是他,看他一副儒雅的样子,唱起戏来到是意蕴浑厚、中气十足!”

碎玉撇嘴:“他吃的就是那碗饭,能不好吗?”

容菱皱了眉,正想训斥几句,发现太夫人的眼睛正看着她,便没有言语了。

一时人人都看得专注,岱青果真是压得住台的,他一上场清雅旷远的气质便翩然于水波之上,波光粼粼间但见他青衣飞转,一举手一投足都韵味十足,让人移不开眼。但听得几声鼓点密密,一身杏花色绸衫的云罗像天边一抹云霞飘上了台,顿时引得一片叫好声。云罗的眼波光流转,不动声色地在往客席上找了一圈,微微有些失望地回身打了个旋子。

“好!”左廉也不由自主地叫了好,向老夫人笑着:“娘亲,我看这戏班子不错,以后可以常来府里演演戏,给你解解闷!”

左老夫人点点头,怀里搂着左廉四姨娘生的小少爷左瑜亮,接过丫鬟剥好的果子递到他嘴边。

容菱看得入神,看到锦儿在花轿内咬舌自尽忍不住手抓着裙子,攥得紧紧,泪珠子淌了下来。细月碎玉也看得出神,忘了给容菱递上绢帕。四少爷左瑜亮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容菱,童声清脆:“大姐哭了!”

左老夫人看了容菱一眼:“这找的什么戏班子,好好的喜庆日子,非惹得人哭起来。”

容菱忙拭泪:“太夫人,是我自己看得入迷。这戏是真好,看得人感动。”

左廉也道:“今天是容菱的生辰,她喜欢就好!”

左老夫人不满得看了左廉一眼:“你呀,就宠着她。正经的少爷不疼偏宠这个外面来的丫头。”

容菱的身子抖了抖,脸色一下子惨白。

左廉忙道:“容菱是桐卿唯一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怎么是外面来的丫头?娘亲,大喜的日子可别坏了喜头。”

左老夫人叹了口气,不做声了。

左廉拍拍容菱的肩:“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犯糊涂。咱们自己清楚就好!”

容菱略笑了一下,不愿多想,回神到戏台上,正见冯秀兰要烧那绸帕,不由得一声轻唤出了声:“可别真毁了!”

细月有些不敢看,却又怕错过,手上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去,眼见罗郁夺下了半截绸帕,总算放下了一点心。

正看得惊心动魄,管家在左廉耳边说了句什么,左廉忙站起身来迎出去。

“哎呀,侯爷,小女生辰还劳烦你亲自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左廉笑迎着一身黑色镶金锦缎长袍的男子走进席间,男子四十上下年纪,眉如远峰,鼻梁高挺,目中精光灼灼,天生一股威仪。

安澜侯爷于世安,在左廉耳边道:“还不是为了那双小儿女吗?”

左廉会心一笑,让人抬了软椅过来。

容菱起身参加:“小女容菱见过侯爷!”

于世安一笑:“容菱小姐十六岁芳尘,老夫也来凑凑热闹。来人,把那对琥珀髓珠拿出来。”

下人忙呈上一个斑斓锦盒,打开来但见光影烁烁,一对蜜色珠子圆润剔透,光彩四溢。

“侯爷大礼,容菱如何能受得起!”容菱一见此物非比寻常,推拒着。

于世安道:“诶?我说你受得起便是受得起!怎么,不给世伯面子吗?”

容菱听他如此说,也只有道谢,让细月收了起来。

于世安看看左右:“我那珩儿呢?又上哪野去了?”

容菱笑着道:“小侯爷到前面看戏呢,说要看得清楚些!”

于世安哈哈一笑:“什么戏这样好看,我可得好好看看。”

正说着,却听鼓点一密,一抹翠绿的纤秀身影莲花般落在戏台上,悠悠然一个转身,手中个托盘挡了半靥秀面,清脆圆润的嗓音如珠子一般滚落下来,颗颗像是落在了湖泊中,勾起点点涟漪。

于世安微微一怔,仔细去看那年轻女子的面容。

“听闻爹爹今日请了个满腹诗书的博学之人来家中做客,我可要仔细考考他,看他是不是担了个虚名儿。”

台上的女子绿裙翩然,娇若生香,一举一动无不娉婷婀娜,一颦一笑皆是绝世风姿,真真是看呆了众人,连掌声都没有,静得仿佛无波的湖面。微一响动便会惊了琼楼上宛然仙姿的绝丽佳人。

于世安突然一下站了起来,眸中带着深深的惊恐看着戏台。光影万转间,明涓的身影仿佛袅娜的仙子,华光万千,迷离众生。

“真是太美了!这是谁啊?”左廉叹息着,不由自主地称赞道。

容菱的眼眸中又喜又惊,没料想明涓到了戏台上是这样的妩媚横生,颠倒众人。更料想不到明涓那一字一句的唱词甩在她心上,是那样的酣畅淋漓。

又是这样一个深秋的夜晚,明涓仿佛回到一年前初次登台的那一天,屏儿的出嫁像是最哀切的一幕。她披着一身大红嫁衣,步步攀上城楼,临风而立,翩若惊鸿,遗世独芳。

“头上凤冠千斤沉,压得我头晕心苦闷。人道我十里红妆风光好,怎见我心底生悲愤。十五年托生在红尘,来去只等个前世姻缘今世恩。偏偏天不遂人意,鸳鸯活活遭离分。。。。。。天也,你错堪姻缘枉为天,凭白横祸降我身。我要问天讨说法,今生不果来世续。偏不信生生世世不遂愿,任这天地间总一个情字苦,只叹我罗郎啊。。。。。。今生来世,天上人间。。。。。。”

容菱的手紧紧攥着,心尖子都痛了起来,泪珠儿一个劲儿地往下滑。连左廉都看得皱了眉,叹息着摇头。于世安的眼底有一片浓浓氤氲,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那一抹暗光让人心惊。

鼓点一歇,明涓突然重重扔下头上的凤冠,一头青丝在夜风里纷飞开来。

湖畔的戏台上,华光万点,蒙蒙光晕中,明涓的脸上有泪痕点点。凄然决然,终有那一股子不服的劲头。

容菱叹息着,台上的涓子和台下的涓子在她的泪眼迷糊间重合,分不清是涓子在演着屏儿,还是屏儿成了涓子。

“珠翠满头有何用?满室金银又是何用?任这件霞帔珍珠织就,金线攒成,也不过埋葬红颜金牢笼。。。。。”明涓似乎魂已出窍,一把撕开身上戏服,狠狠甩在地上:“屏儿不甘,活着不甘,死也不甘,前世今生之为一尝夙愿。罗郎啊,你可知我心比金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客席间已是掌声一片,于珩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却忘记了鼓掌。

最后,帷幕在明涓和岱青的相拥中落了幕,众人久久回不了神,纷纷有些意犹未尽。

左廉看着容菱:“那位便是救了你的玉玲珑姑娘?”

容菱拭干泪点着头:“正是她。玉玲珑不但心地善良,而且技艺精湛,我以前都没有听过她唱戏呢。”

“好!赏下去!我看下一场让她去栖凤楼上唱吧,呵呵,这女子可不简单啊!”左廉笑着却见于世安默然不语,便问:“侯爷,可是有什么不满?”

于世安一笑:“玉玲珑姑娘艳冠群芳,果真应该登上栖凤楼让京城的百姓都享享耳福!”

左廉一高兴:“这就定了!”

于珩走上前来,问容菱:“怎么样?我说好看得紧吧!?”

容菱点头,心却还沉浸在方才的戏中回不来神。

于珩捧起酒杯:“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倒忘了敬你一杯,恭祝你芳龄永驻!”

容菱含笑应了,举起杯来浅酌了一口。

于世安和左廉看一双儿女你来我往,皆笑开了怀。只是于世安眼底的阴霾没有完全退去,却是藏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