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明涓抛珠撒玉,华光万道。这边戏台下文瑾皇帝并一众大臣看得如痴如醉,拍手称好。
戏已毕,明涓从后台而出款款行礼谢幕。但听得掌声雷动中,有礼乐太监唱到:“集秀班名伶玉玲珑技艺超群,艳冠群芳,特赏玉如意一对,镶金蝴蝶簪一个,白玉鱼指环一个,绫罗二十匹,另赏集秀班黄金二十两。玉玲珑并集秀班一众人等上前谢恩!”
商玉山赶紧偕同岱青、景深等上前跪下,明涓跪在最前,俯首道:“集秀班众人拜见皇上皇后,谢皇上赏赐!恭祝皇后娘娘寿比南山,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一声醇厚而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呵呵,你们唱得不错,都起来吧。”
众人急忙起身,明涓垂头立着,微风抚耳吹着她衣袂翩然,恍若神女仙娥。
“你就是玉玲珑?”皇后笑着问了一句。
明涓欠身行礼:“伶人玉玲珑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的声音带着愉悦:“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瞧瞧。”
明涓迟疑了一下,方才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台阶之上正中一位六十来岁的慈祥老者坐在銮椅之上,一身明黄,贵气天成,想来应该是文瑾皇帝。左边一位五十上下的贵妇人,虽则上了些年纪,不过目光清朗,长眉如黛,年轻时想来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岁月剥蚀了她的美丽,却赋予她沉淀而来的雍容气质。
皇后目中略过一丝惊艳:“果然是天姿国色,色艺双绝啊!”
明涓微微颔首,只道一句:“皇后娘娘过誉,玲珑愧不敢当!”
皇后笑起来向皇帝道:“呵呵,难怪珩儿跟我提过多次,说要是听过玉玲珑的戏,再听其他的便寡然无味了。我看,这话不假!”
文瑾皇帝一笑,别有深意:“哦,既是如此,我看咱们也该赏赏珩儿才对啊!于卿家,你意下如何?”
于世安连忙站起身来:“谢皇上夸赞,小儿不才,让皇上皇后看笑话啦!”
明涓明眸暗转,她早就看到于世安坐在皇帝右侧下方的位子,此番皇上突然问及他,难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却听皇后道:“于卿家见外了。令夫人是哀家最疼爱的侄女,珩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珩儿年岁不小,我看,也是时候该成家立业啦。今日是哀家六十大寿,何不凑个双喜临门,将珩儿的婚事一并定下来?”
明涓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偷偷抬眼,看见站在于世安身后的于珩一脸的雀跃,显得异常兴奋,难道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出?
于世安忙道:“听凭皇上皇后做主!”
皇帝笑起来:“珩儿,朕把左卿家的女儿容菱指给你如何?”
明涓脑子里轰地一炸,不由自主地想回过头去看岱青。
只看见眼前白影一闪,于珩已经走出来在皇帝面前跪下,喜形于色:“谢过皇上!”
“哈哈,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个月后你们就完婚吧!”文瑾皇帝对自己指的这门亲事也是十分满意的,于世安已经暗示过他多次,今天终于成全了这对小儿女,也算了一桩事。
皇后忽然问道:“珩儿,我听你说玉玲珑有一出戏名叫什么深的,很是好看。今日为何没演啊?”
于珩回头看了一眼立在一边默然无语的明涓,笑着道:“那幕戏虽好,却不适合今日终于喜庆的场合演。”
皇后却道:“我不管那些个俗礼,只管让她唱两句来。难得今日兴致!”
明涓听了,抬头看了一眼于珩,竟不知该是喜还是怒,只能道:“禀娘娘,《锦屏深》这出戏虽精妙,但精华处皆是由着景而生情。此番若单唱其中一段儿难免折损了气韵,有首无尾,恐是扫了娘娘的兴致。不若唱一出《杨蒙会香露》倒还合宜些。”
皇后皱了皱眉,暗想这小女子也太大胆了,竟如此弗扭她的意思,难道不知这身在皇宫之中一句话不对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却听于珩笑着应和道:“皇后娘娘,玉玲珑说地极是呢。我当时去看那出《锦屏深》的时候确是全剧贯通,一气呵成,方觉精妙无比。若是单唱,可就差得远了。我看不如就听她一段《杨蒙会香露》,准保皇后娘娘会喜欢!”
皇后不由看了于珩一眼,心想珩儿对这女子如此袒护,生怕我怪罪于她。
“好吧,你唱来我听听。”皇后漫声一句,于珩方才放了心,悄悄向明涓使了个眼色。
明涓欠身行了礼,便唱起来:“莲塘柔波儿浅荡漾,夕阳光景碧叶上。莫道世上万事难,只怕有心人费神来思量。往日里伴书堂前泼茶香,酒迷灯花扶摇光,今日时再不分离去,但愿的西烛窗下人一双。呀,星沉月落春晚长,少爷凭地还不来,想来想去心生慌。。。。。。但见那莲叶浮萍碧连连,但见那落英红花自芬芳,香露我红裙绿衣裳,便似莲绿花红亮。莫道更深露凝重,莫说秋水共天长,分别半余年,不知他是否变了样。我且藏起来,待他来时便知详。”
明涓声如珠翠,袅袅然在烛熙台前飘渺清旷,文瑾皇帝看着明涓的眼神起了一丝诧异,俯首问皇后:“这孩子看起来好生面熟啊。皇后可曾有印象?”
皇后一愣,果然发现明涓的容貌依稀在哪里见过一般,然而却又想不起来:“好像是有些面熟,可是却想不起来了。”
“这孩子虽然生为伶人,倒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气度。而且这长相身段儿,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倒是让人怜惜。”
皇后一笑:“看出来啦,这孩子确是个惹人疼的模样,也难怪珩儿如此维护她,我看着都喜欢。”
文瑾皇帝点点头,待明涓一曲完毕带头鼓掌:“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啊!玉玲珑,京城第一名伶的称号看来真是非你莫属啦!哈哈,朕就将此称号赐予你吧!”
明涓一惊,身后集秀班的人却是大喜过望,尤其是商玉山,几乎是老泪纵横了。有了文瑾皇帝的这句话,集秀班在京城算是彻彻底底站稳了,哪怕面对玉合班也不打怵。
于珩见明涓呆愣着,忙低声催促她:“还不快谢恩?”
明涓猛然回神,跪下行礼:“谢皇上恩典!”
皇后也笑着点点头:“日后哀家必要听一听那《锦屏深》是怎么个精妙法。”
集秀班众人都齐声谢恩,之后在太监的指引下退了下去。回到后面又是卸妆整理收拾东西之类,待由太监引出宫外的时候已经过了二更天,道路上只有马车锵锵而行的声响。
一众人等却好像还未从宫中的情形中醒悟过来,都痴痴呆呆的模样,好像方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等到了集秀班的门口,下得车来,商玉山才问了一句:“玲珑啊,皇上钦赐你京城第一名伶的称号啦?”
明涓点点头:“是。”
商玉山哦了一声,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好哇,好哇,玲珑,玲珑。咱们集秀班算是混出来啦,我也算对得起岱青的娘亲啊!”
众人也才闹开了,一一上前恭喜了明涓,又像商玉山道喜,顿时热闹起来,倒不像是深夜的光景。
明涓微微一笑,目光却四处找寻着什么。
景深走过来问她:“涓子,依我看咱们不能再这样的小院子了,你现在可是皇上钦赐的第一名伶啊,怎么着也得换个气派的地方住啊!诶?你找什么呢?”
明涓皱着眉:“岱青哥哥呢?”
景深一愣,也左右一看:“一下车就没见着他,许是进屋里了吧。管他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咱们也去找个高门大户的院子住着。。。。。诶,涓子,你上哪儿去啊??”
黑夜里,明涓突然朝外面跑去,惊得欢喜中的集秀班一众人都是一呆,商玉山忙让景深跟着去,可待景深反应过来,却已不知她上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