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骤变
皎洁的月色轻染庭院,宁静的花径铺上银装,宛如白玉雕刻而成。
花留香任由莫迦洛拥着,月光洒上她纯净娇颜,酣然笑靥,她讲述着自己的过去:“我爹死得早,娘后来带着我改嫁,那个男人……我不喜欢他,他也嫌弃我是累赘。结果,没过几年,娘也走了,死前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她好后悔,当初她就就应该找一个真心疼爱我,而我也愿意接受他的男人……”
她顿了一下,因为忽然想到曾经太子说过相似的话,他……会是一个号父王!
“不久,我家附近搬来一户人。不多,正是晚晚一家,我和她一直都相处的很好,直到……她的爹娘发现了我一直被那个男人打的事实,我身上那些伤痕全是他留下的。”
“兰析……”莫迦洛用力搂紧怀中的人,“不要讲了。”
“晚晚的爹娘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把我接去他们家,还收养我为他们的义女。”花留香的语气变得有些落寞,“可是,尽管如此,我却失去了晚晚。因为她的爹娘对我太好,好的让晚晚嫉妒,她开始离我越来越远……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是欠着苏家的。”
“都过去了……”莫迦洛轻叹一口气,靠向她的颈窝,不经意吻上一片雪颊。他不介意用一世换的她的相伴。
情,怕是下深了,超乎他的想象。
花留香推开他,枕向他的肩头,敛眉浅笑:“迦洛,我唱歌给你听吧!”莫迦洛笑着应了声,花留香轻轻凑在他耳边唱了起来:“想着拿着一种月色笑成一弯/傻傻望了你一晚/怎么看都不觉烦/爱自己不到一半/心都在你身上/只要能让你快乐/我可以拿……”
“嗖”的一声,莫迦洛伸手接住暗夜中射来的飞镖,歌被硬生生打断。他打开飞镖上戳着的纸条:“给公子的。三日后正午万仞山决战,尚珏。”他把纸条递给花留香。
尚珏?花留香皱了下眉:“这愣小子又发什么傻呢?”还决战?这不等于是去送死吗?眉头皱的更为纠结。一定是为了风婉宁吧,他也许一直怀恨在心。
“三日后,迦洛陪公子上山,公子尽管放心。”莫迦洛见不得她皱眉的样子。
唇角扬起一抹不动声色的微笑,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纤长手指稍稍用力,指缝便有白色粉末悉悉落下。花留香站起身,迎着夜风,英姿飒爽:“迦洛,我们结为夫妻如何?以后……”
话未说完,她就重新落入莫迦洛的怀抱,他的唇紧紧吻住她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一时之间,其他的东西都变得如此飘渺,这世上仿佛只有她和他,他的气息包围着她,那样温暖。
一个幸福的有些不真实的夜晚,希望黑夜就此驻足,直到天荒地老……
万仞山
七尺为一仞,而万仞,则代表山谷的高度是掉下绝无生还的深。倘若能落下万仞而不死,也会被山涧遍布的尖石刺穿身体而亡。山顶的平台,只有十丈见方,三方悬空,只一方退路,是决战的好地方,也适合同归于尽。对抱着必死决心的人而言,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十丈外有一处树林,郁郁葱葱,丝毫不见万仞山的高耸。
正午的太阳,阳光非常刺眼,花留香用扇面遮挡阳光:“万仞山。”她轻念着石碑上的字。莫迦洛跟在她的身侧,四下打量。
空旷的平台上已站了一人,正是尚珏。他身着湖蓝色缎衣,手持刀而立,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见到不该出现的莫迦洛不免有些怒意:“旁人退下!”
轻摇折扇,衣袂飘动,花留香缓缓走上前:“迦洛不是旁人,他是替我出战的人。”
“哗”的提刀对准花留香,莫迦洛以剑挡开,尚珏眯起眼:“你是不屑与我一战吗?花留香,你不要欺人太甚!先是伤害了婉宁,再是瞧不起我!”
“尚珏,欺人太甚的是你们!”莫迦洛冷笑着回应,“我骄傲公子本就无心风婉宁,这也有错?你私下挑衅,我家公子来此已是最大的让步,你却咄咄逼人。公子不喜动武,所以由我出战,这又有何错?”一席话令尚珏毫无反驳的余地。
“行了,要比武就快些,大家点到为止。”花留香来到两人中间,敛起折扇,轻击掌心,“若是我家莫总管输了,我会亲自上清风荡请罪,给风小姐及清风荡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是你输了,以后请阁下别再打扰我以及留香阁的众人,大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尚珏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明显纤瘦的人,他身上有一股袭人气息,虽然看不清面容,却可见他眼底有一股悠然的睿智才情。
“好!”他点头答应,“我会让你亲自去请罪。”
丢下刀和剑,没有说些什么承让、指教的话,两人空手比斗。尚珏化为一道劲风,攻向莫迦洛面门,招招狠厉。初时,莫迦洛见招拆招,只守不攻,但尚珏由不得对手的退却,他也不需要宽厚的对手。转眼,数百招过,莫迦洛被逼向断崖,非要他出手以自保不可,莫迦洛开始还击,但仍是点到为止,在足以致命处放轻了手劲,反而给了尚珏可乘之机。
莫迦洛重重挨了两拳,但他也同时一拳击中尚珏的腹间,教他往后飞开五六丈,险些翻身落谷,不置信的瞪大眼,他再度飞身而来,不让莫迦洛有喘息的机会。
战的越久,对双方越不利,但也因时间长久,战斗便成了耐力比斗,但显然莫迦洛的情况要好很多,他中掌的地方不在要害,尚珏像是受伤极重,但他仍有力气攻击,他攻过来。
不知为何身子停了下来,就连莫迦洛与观战的花留香也支持不住苍白着脸,呼吸困难,心脏一阵阵抽痛。
“有人下毒!”莫迦洛突然大吼,伸手便捂住了花留香的鼻子,“空气中有毒,公子……闭气!咳咳……”他忍不住吐出几口污血。
“迦洛!”花留香慌乱的扶起他,叫道,“还好吗?不要再说话了!不要……”
“没关系,我还好。别……别哭……”他忍住昏眩的不适,手掌轻抚她面孔上的面具,一心要安抚她,只要她不哭,他没有什么忍受不了的事。
“小心!”尚珏吼道,拼尽力气提起地上的刀挡去迎面而来的利剑。
“射——”只听见树林里传来一声命令。
数道利剑飞射而来,莫迦洛提剑奋力挡开,将花留香护在身后,却越退越后,眼见就要没有退路,他一把拉开花留香:“公子……我挡开箭……你先行……离开……快!”
花留香只能拼命摇头:“我不允许你为我死,你的命是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公子……”莫迦洛刚想说些什么,一支利箭直冲花留香而来,他用力推开她,自己却因中箭而倒退几步,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他一身白衣,又有几支利箭直冲他而去,再无力招架的他,身子向后倒去,脸上是一片死白。
“迦洛——”花留香心魂俱震,匆匆飞身过去,忍住胸口气血翻涌,绝望的想抓住中箭落崖的莫迦洛,却只撕到一片白色的衣角,箭从背部贯穿而出,她渐渐失去意识,倒在黄土中,体温急速变冷……变冷……手劲越来越松……任血水留下……
端坐于桌前,凌泽风擦拭着自己的兵刃,从哪个角度看,五官都漂亮的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何,这张脸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嘶……”皱眉看着流血的手,凌泽风缓缓眯起眼睛。
不祥之兆!
猛地起身,抓起刀就快步出门,险些与森马相撞。
“凌总管,你上哪儿去?呀,你的手流血了!凌总管……”
不理会身后的叫嚷,凌泽风绷着脸快步离开。
希望……只是他多心而已!
直立于书桌前,端木炎骅与往日一般习字,一阵急促的步伐传来,吴子贤喘着气忘了该有的礼节直闯书房。
“何事如此惊慌?”端木炎骅手中的笔未停,难得见吴子贤如此这般。
“太子……”吴子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子贤无能,子贤的疏忽……”
“到底所为何事?”
“留香公子在万仞山一战中……跌落悬崖,生死不明,恐怕……难逃一死!”话说完,吴子贤已是冷汗涔涔。
手中的笔一滞,端木炎骅有一瞬间的失神:“起来吧,派人去查清便是。”
“是!”吴子贤赶忙退了出去。
看着纸上漾开的墨迹。心脏,慢慢抽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挟持了它的跳动,就好像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依然有着太阳悬在空中,淡薄的云却遮住了朗朗的光亮,只余下昏黄而沉闷的色彩,让人不由自主的憋闷,不能舒服的自由呼吸。
——花留香轻笑道:“打江山,需要武力,治理江山,需要的是头脑。”
——花留香沉迷在酒香之中,已有淡淡的醉意,轻笑着开口:“凡治国之道,必先依法治国,辅以德治。”
——扇尾顶了顶下巴,眼睛瞄向站于一旁的端木炎骅和端木云岚,“太子爷,三皇子,此人实在是大逆不道,你们看……该如何惩治?”
——“殿下!”花留香抹都没抹眼角的泪水,只是收起了笑脸,神情淡然自若却又万分认真,“区区这回是真的把殿下当做一号人物了!”
端木炎骅脸上平静的神情未变,只是那双眸子,此时此刻却衍生出湿湿的雾气。
呼吸急促起来,鼻翼抽动着,等苏林晚猛地回过神来时,眼泪已经顺着苍白的面颊淌至了嘴角。
“先生……”婢女们在一旁不敢多言。
死了?她怎么可能就那么坠崖死了?
喉咙深处,气息翻滚如浪潮,飘忽的站起来,以往红润的面颊上而今血色尽失,苏林晚呆怔一下,随即大吼:“给我去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伸手一挥,桌上的茶具碎了一地。
“是……”仆人们颤着声都退去了。
苍白如纸的唇瓣被咬出深深压痕,丝丝的血迹甚至已隐约可见。
兰析,我不准你就这样走了!
留香阁、皇宫、炎荣城,乃至整个龙胤都因为留香公子的离去而沾染上浓厚的阴霾。人们失去了往日的欢笑,酒楼失去了往日的热闹,街道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人们用特有的方式来怀念心中所喜欢的留香公子。
武功不错的四处打探,希望可以得到一丝丝的期盼;有人往寺庙求神拜佛,为留香公子祈福;有人折纸莲花,只因佛家说,人往生后要踏着莲花座登上极乐世界,共一百零八层,如果在世者能够为他折纸莲花,他就能踩着莲花岛极乐世界,这莲花代表在世者给他的功德。
所有人都隐约感知到,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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