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所造成的是你的折翼
西餐厅内
“37号！37号！”对讲机里发出沙哑的吱吱声。
“是，请问有什么吩咐？”女孩托着盘，绕到一边人少的地方。胸前的挂牌上写着两行字：NO.37，白矽然。
“后面人手不够，收拾完桌子快过来！”声音断断续续，矽然只能听出个大概。
“是！”听到那边的电磁波没有了，知道对方已挂断，她不由得深深吐了口气，心里对自己喊了声“加油！”就去收拾桌子了。
这一年里，日子虽然苦了点，但很充实，大大小小兼了五份工作，连休息日也全部搭进去了，勉强可以维持生活。在合租楼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单人公寓，大概70平方米的样子中晚饭都是店里的包的，饭钱都省下来了，每天回公寓只要洗洗就睡了，睡个5小时继续去打工，早班晚班连着上。每天每天做着重复的事情，早已经麻痹了，只希望能付得起房租费。对于新鲜感已经没有任何兴趣的她，只能整天以麻木的微笑面对客人，好在脸蛋长得好，老板都喜欢用漂亮的人儿。
矽然进了后面，四五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生围站在洗碗池边，一边洗碗一边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她对她们找了个招呼后，围上围裙也凑了过去。
她们在说什么矽然并不知道，只是脑中高速运转着：这个月的工资，西拼八凑地加起来够付房租了吧，还有上次买的几个罐头还能吃一个星期，至于水么……
“哎，夏泽遥就这么定下了？”
毫无预兆的，那个名字就直直地冲撞在耳膜，荡起无数个回音。矽然的动作停下来，藏在水下的手紧紧扣住了盘子，看着自己水池中的倒影被水波搅乱得支离破碎。
“可不是么，我看离结婚不远了！哎……”
“铛”的一声，手中的盘子没抓紧，下一下滑了下去，打在坚硬的水池壁上，又在池底“磕磕啦啦”了好一会才停下。
“当心点，摔碎了可是要赔的！”身边走过的女经理阴阳怪气地丢出来一句。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矽然低声地说道双手在水里紧了又紧，然后松开去抓盘子。后面的话她听不清了，自己这个月到底能拿多少工资她也算不清了，她只知道，泽遥回来了，平安地回来了，而且……现在过得很幸福……
矽然默默地低着头洗碗，看到水池中自己毫无形态可言的倒影，鼻尖慢慢地变得酸涩了。她使劲皱了皱鼻子，继续卖力地洗碗。
命运有时候凑巧得让我们无处可逃，但也那么擦身而过得让我们不知所措。或许我们不应该再相遇的……
漠楠还是一个喜欢浪漫的天真小女孩，所以才会在情人节那天把泽遥带去吃西餐的。泽遥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顺着她的，虽然是真的非常不情愿！
门口那对情侣一进来就引来在座人们的注意。女孩高雅的白色抹胸蕾丝裙，一双及肘的纯白色手套，不同于那日黑色束身长裙的性感，这次多了女孩特有的纯洁淡雅。男孩则是一身白色西装，显然是特地和女孩搭配好的，微微向上扬起的下巴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臣服的子民。但唯一感觉奇怪的，就是两人脸上的表情，女孩笑容甜美，小鸟依人，男孩则是僵硬，嗯，用韩奕的话来讲，就是欠扁。
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生都对这对碧人感到微微惊诧，不禁侧目望去，只有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把头低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呵，果然是无处可逃的命运啊……当矽然站在他们餐桌边上的时候，心里想到的只有这个。僵硬的微笑着，把菜单递过去，纠结了很久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把头巾压得很低，头也压得很低，但矽然还是看见了泽遥微微一颤。
“有情侣套餐吗？”漠楠抬起明亮的眼睛问。
泽遥皱了皱眉。
矽然一怔，虽然早知道夏泽遥有了未婚妻，也知道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可当面听她这么说，心底还是有一丝颤抖，“嗯，有的”
“要来一份吗？”漠楠满意地合上菜单，回头询问泽遥的意见。
泽遥耸耸肩说：“随你吧。”
漠然扬起嘴角，露出两边小巧的酒窝，对矽然说：“就要一份情侣套餐，牛排六分熟。”
“好的，请稍等。”矽然垂下眉眼，微微鞠了个躬，走开了。
直到确定矽然走开了，泽遥才提起勇气朝她望过去，忍不住又皱了皱眉：怎么瘦成这样了？她有好好吃饭吗？！
“怎么了？”漠楠注意到他的不满，抬头询问。
泽遥收回目光，拿起水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说：“没什么。”
东西上来的时候，矽然也走了过来，她的工作就是守在他们餐桌旁，做好服务。
矽然尴尬地站在那里，左看右看，把整个西餐馆来来回回研究了数遍，就是不敢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在吃东西，偷偷看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壮大了胆子，偷偷瞄了一眼又移开目光，余光发现那人并没有发现，才光明正大地盯着看。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他垂在前面的刘海，挺立的鼻梁，还有细微动作的嘴。灯光打在他明显消瘦的脸颊上，显得憔悴许多，不像之前的那般张扬，现在的他好像乖张了许多，微微下垂的眸子里已经找不到年少的轻狂了。矽然把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胸口处，那里有一个丑陋的伤疤，差点要了他的命，而这个伤疤的赋予者，不正是自己么？好在你没事，好在——你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别动！”漠楠的一声低喊拉回了矽然的注意力。
泽遥准备切牛肉的动作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还是切了下去。
有哪里不对劲……矽然看着泽遥的动作，心渐渐虚空起来，空气也变得稀薄了。
泽遥切了几下，松了松刀子再握住，对着刚刚的口子继续切下去，如此重复了一两次，六分熟的嫩牛肉还是没被切开。他似是有点急躁了，握着刀子的右手松了又紧。
“笨蛋！”漠楠一把抢走他手里的刀子，“知道使不出力还逞什么能啊！”拿过泽遥的餐盘放在自己面前，一刀一刀把肉切成块，“都说你手废了我会养你的嘛！”
使不出力……手……废了……
不可自持地往后退了几步，矽然死死地瞪着泽遥的右手。那天晚上，不只是胸口的一枪，还有肩胛处的那一枪。眼泪倏地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如同破碎的水晶。
泽遥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但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漠楠给他切牛肉的动作，双唇抿成一条坚毅的平线。
漠楠把切好的牛肉放回泽遥面前，泽遥这才拿起叉子一块块往嘴里送。不经意的一抬眼，撞上了矽然的眸子，看到她的眼泪时怔了一下，但下一秒又低下头安静地吃着。
夏泽遥……九天会的泽遥少爷……****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现在居然连一把刀子都握不住……哈，哈哈，这应该是很好笑的事，不是么？夏泽遥再也不能拿枪了啊，哈哈，作为杀手，他却再也不能拿枪了，哈……再也……不能拿枪了啊……她只关心胸口的那一枪会不会致命，却不曾想过右肩的那一枪竟会夺走他引以为傲的东西……
泽遥的手很漂亮，她承认。比男子的纤细，比女子的纤长，美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六岁起就开始学习枪法，枪击是他最得意的。而此时眼前的这个人，右手微微有些颤抖地举起叉子往嘴里送东西吃，迟缓的、费力的……
矽然很想立刻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不躲！问他为什么知道白矽然的手里有枪却还是那么固执地要上来纠缠！可是，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啊……他说的，在倒下去之前，他说“我爱你”……从此，白矽然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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