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偏偏程苏第二天还没走进教室，迎接她的就是一张盛怒的脸。
明显是在走廊上专门等着她的班主任一声暴喝：“程苏！你简直是胆大妄为！”
程苏莫名其妙的看着班主任扭曲的脸：“什么？”
和程苏一起上学的骆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老师的怒火清晰可见，不由得为程苏担心起来、
“什么？啊！什么？你居然敢问什么？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吗？！”班主任那愤怒的眼神，直接写着罪无可赦四个字。
程苏无辜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吼些什么。
“你平时打架、骂人就算了，我姑且当你是没人教，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你还给我没事找事，随意破坏公物，你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程苏最恨别人说她没家教这样的话，一听此言，哪里还管她是不是老师，大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她还在装，班主任越发气恼，拽着她进了教室：“你好好看看，这难道不是你的杰作吗？！”
入眼的是一片狼藉，桌子横七竖八的歪着，凳子东一张西一张倒得到处都是，垃圾洒落满地，黑板上画的乱七八糟，简直媲美台风过境。
班上的学生齐刷刷的站着，这里一伙那里一群的，都在看着她议论纷纷。
程苏小脸惨白，申辩道：“这又不是我弄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又是谁？昨天你和郭婉打扫的卫生，最后是你锁的门，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打扫卫生是每一个同学应尽的职责，你不满意，你不想做，你可以不做，把打扫得好好的卫生破坏成这样，你心里就好过了是不是？”
程苏怒道：“我说了不是我做的！”干嘛还要栽赃一大堆的罪状给她？
郭婉走过来，用怯生生的声音说：“昨天我们是一起打扫完卫生的，程苏倒垃圾去了，我擦完黑板就先走了，但是卫生已经打扫完了的啊，应该不是程苏做的。”
程苏看着郭婉，她是在为她说话吗？可是她们明明是一起打扫完卫生，一起锁门走的，她为什么要说是她先走的呢？
班主任更怒：“你不要再为她说话了，值日的是你们两个，钥匙你们两个一人一把，不是程苏做的，难道是你做的？！”
郭婉委屈的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什么。
班主任继续骂程苏：“你平时就无法无天惯了，我都不和你计较，想着慢慢的教育也就算了，你还越来越放肆！把你的家长叫过来，我要亲自告诉她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程苏又委屈又气愤，一想到事情要告诉给姐姐，就仿佛看见她姐姐眼睛里出现浓浓的失望。她毛躁起来，猛地拽下脖子上面的教室的钥匙，扔到班主任身上，大吼道：“不是我做的！”扭头冲出了教室。
身后骆阳在叫她，她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下课铃声敲响响起，已经下了第一节课了。
躲在学校卫生间里的小程苏，委屈又茫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做了什么要面对这些。她根本无处可去，当她冲出教室后，上课铃声已经响起，而学校的大门已经关闭，翻墙之类的高难度动作她想都没想过，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躲进卫生间，只要把隔间的门锁上，就没有人会发现她。
卫生间里逐渐传来了声响，她仍然躲着一声不吭。
“哈，真痛快！”有个大嗓门嚷嚷着进来，她听出来是她们班的一个女生的声音。
程苏皱起眉头，她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另外个声音符合道：“是啊，真搞不明白班上的男生是怎么回事，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又没教养的女生，怎么会这么受欢迎？看见她刚才被老师骂的惨状了吗，真是活该！”
原来是在说她。她一直知道她不被女生欢迎，但是不知道竟然是这样不受欢迎。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她们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婉婉你真棒，帮我们出了一口气！”
这句话让程苏的心沉了下去。
一个熟悉的甜甜的声音慢慢的响起：“我讨厌装模作样的女生。”
一大群雀跃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程苏不想再听下去了。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打死也无法想到这件事情是郭婉做的。
原来那甜甜的笑容是刻意笑来给她看的！
原来那争着去倒垃圾的好心，不过是为了有栽赃陷害给她的道具！
事情终于明白了，在她们分手之后，这个长相乖巧说话乖巧对她好好的女生，倒回去炮制出了教室被破坏的情景，然后顺理成章的把事情都推在她身上！人怎么可以这样的两面呢？她想起郭婉的笑容，顿时间觉得那只是一张假到不行的面具！
夕阳西下，云层染金，倒影在河水里面，真是奇特又壮丽的美景。
程苏抱着膝盖坐在河边的草丛里，望着云朵发呆。明明知道已经下课了，但是她不敢回家，她不知道自己冲动地逃课一天，学校有没有通知姐姐。不敢回去，怕面对她怕来临的一切；又怕不回去，姐姐找不到人会着急。
当欧凌非终于找到程苏，就看见在暗金色阳光下面的她，静静的坐着，孤零零的，显出一股无助，仿佛一帧剪影。
看了她一会儿，欧凌非缓缓的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
程苏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张口就凶凶地：“你来干嘛？”
欧凌非习惯了这只小刺猬的态度，笑了一下，道：“你在这里倒是很逍遥，你姐姐旷课找了你一下午，找不到正在哭呢！”
姐姐在哭！一听见这句话，程苏腾地站起来，打她骂她都可以，她不能让姐姐哭，还是为了她哭！
欧凌非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她，程苏转过头瞪他，看见他促狭的笑容，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我骗你的。”
“你！”程苏气得想，难道人都是这么无耻的？
欧凌非拉她过来：“来，坐下来。”
程苏倔道：“我才不，我要回去了。”他提醒她了，说不定姐姐真的找不到她在着急呢。
“你姐姐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我告诉她带你出来玩。”欧凌非道。
“为什么？”程苏将信将疑的望着他。
“放心吧，今天的事情，你们老师不会再找你了。”欧凌非答非所问。
“真的？！”
欧凌非点头：“现在可以坐下来了吧？”
程苏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乖乖的坐了下来。
“丫头，被人冤枉是不是很难受？”欧凌非伸手去拂她被风吹得微微凌乱的发丝。
“当，当然啊。”有点别扭地低声道。突然收敛起脾气，让她自己都不习惯。
“你知道老师为什么相信别人不相信你吗？为什么坏事就想到你？”
程苏委屈的摇头。
“笨死了。”欧凌非忍不住咕哝道。
当时程苏冲出教室之后，老师让经常和程苏在一起的骆阳回去后把程苏的姐姐叫来。
而骆阳，是没胆量做卑鄙的告密者的。他乘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偷偷的溜出去到处寻找程苏，指望能找着她之后和她商量对策。
结果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骆阳撞到了回家吃饭的欧凌非。在欧凌非的追问下，他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欧凌非听了之后就打算来解决这件事。和骆阳一起去见了他们的班主任，以程苏表哥的身份。
首先向老师礼貌的表明了为什么是自己过来而不是程苏姐姐过来的原因。
接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班主任对欧凌非的印象很好，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亲戚之间差距这么大之后，就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尤其着重强调了程苏平日里的表现。
欧凌非想了一下之后，对老师说，搅乱打扫之后的教室，应该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谁都不会没事找事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程苏虽然平时调皮了一点，但是老师对她还是很关心爱护，经常都听她说喜欢学校和老师，实在找不出她要这样做的理由。
老师一时语塞，如果否认他说的话，等于承认自己平日对程苏不好，虽然程苏平时很调皮，但是她确实也没有对程苏怎样过。
只好说两个同学一起打扫卫生，另外一个同学是学习委员，平日里就循规蹈矩，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欧凌非又道，也许是两位同学一时疏忽，忘记将窗户关好，有外人翻进去发泄了一番。
他诚恳地对老师说，程苏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经常被小孩子欺负，难免行为乖张一点。希望老师原谅她平日里的不是，多多关心教育她。也请老师放心，回去之后他会和程苏的姐姐一起，努力纠正程苏身上的缺点和不足。
一番话说下来，班主任老师也觉得程苏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便同意不再追究这件事情。而走出校门的欧凌非，决定要教程苏，目标不是要她怎样的品学兼优，至少要让她不再受这样的委屈。
思绪回到眼前，望着程苏带着些许倔强的脸，觉得她可怜又可爱，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决定按他想的做。
“谁都会第一时间怀疑你，谁叫你从来都给人一种捣蛋使坏的形象呢？而绝对没有人会认为，这种事情你们乖巧懂事的学习委员会做得出来。”欧凌非分析给她听。
“明明就是她做的！我在厕所里听得清清楚楚！”程苏激动的反驳。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欧凌非安抚着她。“不是你做的，可是没人相信你。明明是她做的，可是没人怀疑她。你觉得公平吗？”
“不公平！”程苏气呼呼道。
“笨丫头啊，难道你想永远扮演不被信任的角色吗？有的时候人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想随心所欲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我们也许不得不付出点代价，来换回一些想要的东西。像你们的那个学习委员，只是因为平时的表现好，老师就一点都没怀疑过她。我这样说，并不是让你学她那样表面一套内里一套，这种行为是终究会被揭穿的，并不可取。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要得到一些东西就把自己变成一个虚伪的人。”
程苏没有说话，她在想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欧凌非知道程苏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她已经听进去，并且在思考他说的话。
“你姐姐希望你做一个好学生，受老师喜爱，同学欣赏，如果她知道你在学校里并不是这样，反而是受着今天的这种待遇，你说她会有多难过？你只有姐姐一个最亲的亲人了，不要让姐姐担心和难过。你虽然还小，我也希望你从现在起就要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现在在学校的一切，都决定了你的未来，你不想让姐姐过好日子吗？”欧凌非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这些，其实程晨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把她的未来交给程苏，更容易打动这个倔强的小丫头。
程苏仍然没说话，她低着头，慢慢的想。现实让她在欧凌非的点拨下，突然明白了好多东西。
欧凌非并不追问她，一径让她去想。抬眼望着远方还剩下一个小边挂在天边的夕阳，突然觉得无比惆怅。
这种委屈和伤害，对程苏来说确实是件好事情，让她迅速的看清楚自己要做的事，那种一夕长大的感觉，他其实也曾有过，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这也许并不是件好事，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小妹妹能够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快乐地、不知愁苦地长大，他突然生出一种念头，想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只可惜……
程苏幽幽地道：“我明白了。”从今天起，那个老师眼中的坏孩子将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老师、姐姐眼中的好学生，以此，来换得公平的待遇。
那语气，居然像一个小老头。欧凌非心里叹一口气：“小丫头，你要知道，世界上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不管怎样，我们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以平常心对待任何事物，问心无愧，安然待之，就会快乐很多。”
程苏点头。很多话她现在不懂，但是以后会懂的。
欧凌非捏捏她的小脸蛋：“我给你姐姐说了，带你玩一会才回去。现在带你去吃东西吧！”
对他的举动，程苏居然没有任何抵触的行为，只是乖乖的接受着。欧凌非想起一直以来程苏的乖张，发觉就在这一刹那，她身上的刺全都收回去了。这是因为她接受了他的好意，还是仅仅是因为在他的教导下她已经懂得收敛锋芒呢？他想，同时发觉自己居然很在意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吃肯德基好吗？”欧凌非自然地牵起程苏的手，带她往街上走。说实话，肯德基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连他的同学们都超喜欢吃汉堡和炸鸡。
“不吃！”程苏一点不照顾欧凌非的体贴：“我要吃丝娃娃！”作口水滴答状。自从刚才知道此人原来是她姐姐的小学同学，当下程苏同学就忘记了身为女生的矜持，何况这种东西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没在她身上存在嘛。
欧凌非失笑，牵着馋猫一只，直奔小肥头丝娃娃去也。
小肥头丝娃娃占地五十平的店面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热气腾腾。连二楼摆的几桌都隐隐约约看见坐着人。
确认一楼的座位已然客满，欧凌非牵了程苏的手走上二楼，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看见墙角还有一桌客人刚好撤离。
带程苏过去坐下，吩咐她不要动。自己过去拿盘子装菜去了。回来之后，正好服务员收拾干净了桌子，欧凌非问程苏：“小丫头想吃什么锅底？”
程苏想了想：“酸汤。”热汤的丝娃娃，还是比较喜欢酸酸的勾人食欲的红红酸汤，想到都会流口水。
垂涎三尺地看着汤锅端上来，丝娃娃的面皮端上来，程苏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抓面皮，结果一根筷子轻轻敲下来：“擦手！”
程苏吐吐舌头，饿得都忘记了，伸手抓过店家送上来烫过的小块毛巾，随便擦了几下就算了事。
欧凌非不由摇头，赶忙喊住程苏又要伸向面皮的小手，“停！”
“吃了脏东西会生病，要拉肚子不知道吗？吃东西一定要注意卫生。”欧凌非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本卫生教材，循规蹈矩的教导着。
程苏一本正经地道：“难道不是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吗？”
欧凌非汗道：“瞎扯。你生病了就折腾你姐吧。”反正不管什么，拿程晨压她最管用了。
程苏果然乖乖地点头了，然后抓起毛巾笨手笨脚的擦起来。
欧凌非看得叹气，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牵起她的手，细心地为她擦手，连指缝间都没有放过，一边道：“看见没？下次就像这样擦。”
“哦，好了没？好了没？”程苏一连声的催他。
“有这么饿吗？”欧凌非好笑道。
“你一天不吃饭看你饿不饿？”程苏白他一眼。
欧凌非收起笑容：“你一天没吃饭了？”
“是啊。开始不想吃，后来怕就没有吃。现在饿死了！”程苏看红汤已经沸腾，赶忙倒了一大堆东西下去。
欧凌非一边帮她倒菜到锅里面，一边自责，怎么就没想到她可能一天没有吃饭呢？还吓唬她，唧唧歪歪的说了半天，小丫头肯定给饿坏了。
程苏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的身上，一烫就熟的黄瓜丝、面条、酸菜等等早就被她捞起来放在面皮里，随便一裹就往嘴里放，烫得她啊啊叫着不说，汤汁也滴的到处都是。
欧凌非又想摇头了，这丫头裹丝娃娃的技术——真不是一般的差啊！
拿起一片劲道的面皮，将十多种各色小菜每一样都夹了一点，放在皮子里，裹好，最后浇上辣椒水，汤汁浇的恰到好处，居然老老实实的呆在皮子里面，没有四处乱滴。抬手送到那个吃得眼睛都快眯成缝了的丫头嘴边：“张嘴。”
程苏愣了一下，乖乖的张大嘴，包得精致的丝娃娃就放了进来，她鼓起腮帮子嚼着，眼睛一下子红了，除了父母和姐姐，谁还对她这么好过？
欧凌非假装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对小朋友他可是很有经验的，要是再关心地问问她，保准马上就哭出来，带她来是吃饭可不是要让她哭的。
这时候服务员将欧凌非点的酸菜肉丝炒饭送了上来，盛在花瓣般盛开的绿莹莹的碗里，颗颗分明的米粒格外勾人食欲。
小人儿立马忘记了要哭，抢过勺子就是一大口：“啊啊好烫好烫好好吃！”
“嘿，刚才问你要不要炒饭不是不要的吗？”欧凌非好笑道。
“嘿嘿。”程苏给他装傻，傻笑两声，只顾着吃去了。间或张嘴接过某人周到的服务——包好的丝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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