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武官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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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悼死抚孤

楚砚挥手示意他走到前面,后面一众军士一头雾水地跟着。却见越走越偏,都快出了庄子,才在一排破旧的茅草屋前止了步。

楚砚下马打量着这排茅草屋,只见全都是上了年头的,顶上的茅草也被风刮去了不少。与其他各户收拾齐整的砖瓦房形成鲜明对比。

楚砚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那名引路的军士,那人垂着头,低声道:“这几户都是祖上犯过事受过罚的。”

楚砚点点头,喃喃地道:“再大的过错也过去了。”随着那名军士向一户门口走去。

那名军士敲了敲那扇已经破旧不堪的门,不一会听见里面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开了门,探出脑袋,先看到那名军士,扬起了笑,正要打招呼,却又看到了楚砚等人,连忙止了口,神色一下惊慌起来,向那军士问道:“张哥,这是?”急切间都像要哭出来了。

那名军士忙道:“是守备楚大人来看你们了?”

那少年一脸迷惑道:“楚大人?看我们?”

那名军士看他这副模样,忙道:“快来参见楚大人。”

那少年连忙跑出门来,打眼一看就楚砚衣服特殊,上面还有几条和龙一样的图案,连忙朝着楚砚跪了:“见过大人。”

楚砚见着少年双目虽有些木然,一脸怯色,但是天庭饱满,眉目清秀,看他认出自己也不蠢笨,再看他家境如此,心下不禁有点可怜他。便和颜悦色地让他起来了。

那少年虽然恭敬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但又忍不住好奇偷瞥了楚砚两眼,见比自己好像也大不了多少,心下便满腹疑惑。

楚砚也不以为意,和声问道:“你怎么称呼李泉?”

那少年忙答道:“他是我大哥,大人我大哥他——”说着便淌下泪来。楚砚叹了一声,向他道:“走进去说,家里还有谁?”

那少年忙当前引路,答道:“我娘病了,在床上躺着,大人求您不要责怪我娘。”

楚砚四下一扫,院子里就几个破旧的蔑筐和一堆柴火,皱了眉:“什么时候病的,请大夫看了没?”

那少年上前一挑帘子道:“已经两个月了,凑钱看了大夫换了几个方子还不见好,大哥说等他凑到银子背娘到城里看。”

先前引路的那名军士跟在张皓后面进了院,听了这话眼睛一红,垂下泪来。

楚砚进了屋,只见昏暗的房间内弥散着浓重的药味,就几件腐朽破旧的小件家具,中间一张大炕上一个小几上摆着一碗清水,两个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随着少年进了偏房,一个满头白发蜷着身体的老妇人躺在被子里,双颊凹陷,满脸皱纹如刀削一般。炕头上摆着一碗浓黑的药,还有一碗已经放凉的粥。

老妇人还在沉睡中,那少年正要上前唤醒,被楚砚止住了。

楚砚拉着那少年转身便往外走,出了院门,方才止步道:“上个月剿匪,你大哥勇猛杀敌,不幸被匪徒砍中,牺牲了。”

那少年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就要放声哭,楚砚忙道:“不许哭,想把你娘吵醒吗?”

那少年连忙咽了声,脸颊憋得通红,泪如泉涌,又悲又怯敌看着楚砚。

楚砚见他止了声,放下心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正是见票即兑的五十两银票,递给少年。道:“这是你大哥的抚恤银子,是他拿命换来的,你收好。”

那少年抬眼看了楚砚一眼,方才哆哆嗦嗦地双手接过了,贴身藏好。

楚砚转过身来,向后面几个军士吩咐道:“抬两袋米,两挂肉进去。”又从张皓手中接过两锭银子,递给少年道:“拿这钱和你张哥到城里找家大药房,让大夫出诊,给你娘好好看看。”

那少年接过银子哽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跪下来向着楚砚连磕三个响头。

楚砚拉起了他,转身又抽出一张二百两见票即兑的银票,对那姓张的军士道:“快过年了,不能住这样的房子,这儿有二百两,从今天起你不用来卫所报到,专门负责拿这钱给这一排的人家盖新房,保证要在二十三之前让每户搬进新家。银子不够来找我,安排好后来向我汇报。”

姓张的军士一下跪倒在地,泪水子脸颊淌了下来。

楚砚看着这一排破旧的茅草房,叹道:“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再大的过错也都过去了,子孙依旧是我的兵。不能让当兵的在外面拼命,家里老娘没钱看病,妻儿没米下炊。”

一圈军士全都跪下来,不说话,恭敬地磕了个头。

姓张的军士放声哭了出来,似乎要把过去受的委屈与歧视全部发泄出去。

楚砚连忙道:“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孩子都能忍住,你还有什么。记住了,大丈夫打落牙和血吞。屋里老人家正睡着呢。”

言罢有扭头叮嘱那少年道:“你大哥的事,先不要和你娘讲,她得了病,身体虚。就说你大哥出任务,过年回不来。家里的事就找你张哥,让他帮你料理。那五十两银子是你大哥拿命换的,用到正道上,你大哥在天有灵也能保佑你。你先回去吧,等你娘病好了叫你张哥带着到衙门来我给你寻个活计,家里的地就雇个佃农吧。”

那少年不说话这是点头,忍着泪走进门,回过身又给楚砚磕了个头。

借李泉的头以正军法,终于还了这帐。

楚砚笑着让他起来把门关了,转过身,吩咐张皓道:“回去给李泉记成阵亡。这三年的屯粮先不用交了。”

张皓点点头,轻声问道:“大人怎么不告诉那孩子?”

楚砚沉着声,看着这一排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道:“苦日子过惯了,一个尚自懵懂的孩子骤得这笔钱财祸福难料,我怕他被银子晃花了眼,不知道什么是脚踏实地过日子。加点担子让他时时刻刻明白自己有多高、有多重,免得轻飘地飞上天摔死了。那就不是可怜他了,那是害他!”

横福非福啊,希望他能不负所望。

说到这楚砚声音肃然沉冷:“回去吩咐全军,军中之事但有外泄半句者,重处!”冷冽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众人都被这寒意激得一阵颤栗,连忙低下头。

张皓素声答道:“是!”

楚砚打眼往车中看去,见还有五六份米肉,便对随同来的军士道:“剩下的米肉你们几个分了,现在就拿回家去,二更锁营前驾车回去就成。回家看看过年还缺什么,下次回去一道买了。”众人连忙跪下谢恩。

楚砚笑着一点头,让众人免了礼。飞身上马,与张皓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