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挥毫泼墨，楚砚心中大畅，自己竟然也有舞文弄墨的一天，过去根本无法想象。看时辰还早，到帐房专门取了串铜钱，去街头转转。
最热闹的要数威阳街。街上的店面早已开张，招揽顾客的小二伙计早己精精神神的站在门口，接连吆喝。
路边摆着各种小摊，卖年画的、卖香纸的、卖糖人的、卖锅碗瓢盆的，一家家紧挨着排向街尾。当然，少不了的是那一家家小吃摊。
楚砚来到江州，一直忙于算计应酬，如今好不容易偷得闲来，自然不能亏了自己。于是在这熙熙攘攘的威阳街上，多了个身穿绣金阔袖月白袍、趁着白虎皮袄的阔少爷。
手里拿着一麻油炸豆皮，楚砚丝毫不顾及形象地边走边吃。不能总是一幅矜持样，年轻人还是要恣意一些，不然让人觉得太过深沉算计。
路上摆摊的商贩与置办年货的行人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吃大嚼恣意洒脱的公子哥就是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剿灭强寇、追回饷银的江州守备。
在这些人心中，江州守备定当是身高八尺、威武健壮的大汉。而楚砚显然和百姓心目中勇将的形象相去甚远。
楚砚这几天也听到一些街头巷尾的传言，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有些乐见其成。自己率领麾下押运饷银大摇大摆地进城便是要制造这种舆论。有些事摆在明处那谁也不敢伸手。
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斗殴滋事或是地痞恶霸仗势欺人的，看来治安尚可。这江州知府与附郭知县还算勤勉。
嗯，不错。点点头，咬一口豆皮，一股麻辣滋味直冲心腹。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铁敲击石板发出的清脆响声，直奔这边而来。
楚砚不禁呸了一声，鸟事！刚说你治安好就来个当街纵马的鸟人！真******邪。
楚砚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向这边急速奔来，所过之处的路人全部向两边闪避，一个个嘴里骂骂咧咧的。
楚砚看得清楚，那红影乃是一个身着火红皮袍的女子骑着一匹枣红马，准确点应该是女子大惊失色地抱着马脖子，伏在马背上，任由骏马撒野狂奔。
显然，马惊了！
在这繁忙的街面上惊马可是堪比攻城锤，基本上是蹭上上、撞上亡。
楚砚顾不得擦去嘴唇上沾着的麻油，身体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不断折转，从人缝中穿梭而过，好似一道白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闪现。一旁的路人只觉眼前一花，却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那匹枣红马显然不是凡品，眨眼间已经奔入人潮，两边的路人急忙躲闪，慌不择路的撞翻了路旁的小摊，让好不容易积攒数年做小本买卖的商贩遭了无妄之灾。
然而如此拥挤的人群哪里能尽数闪避，路中间站着一个背着竹篓，身穿一身粗布棉袄难掩瘦弱的中年人。眼见闪避不过，就要葬身于马蹄，却不见惊惶，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惊马迎面冲来。
马上的女子惊得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惊马冲向那中年人，不知所措。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闪出一道白影，正是楚砚。左手长袖运起一道柔劲，将那中年人拂向路旁，婉似清风拂柳，不见一丝烟火气。
而右手则运起千钧之力，一幅阔袖瞬间韧若金丝，正拂在马胸上。力道瞬间收发八次，刚柔并济，竟然让受惊飞奔的枣红马在两尺之间停了下来，两个后蹄飞蹬而起，复又落下。而后昂首长嘶，声如裂帛。
方圆一丈之内早已无人，只见石板上的灰尘以枣红马的两个前蹄为中心被一股劲风向四周拂去，如同一颗卵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惊起的波纹。
枣红马上的女子被这突然的急停抛飞向前，楚砚右手阔袖随即一展，轻拂在女子腰侧，而后如青藤缠树般一卷、一收，那女子便稳稳地站在地上。
这红袍女子身材修长，面容纤侬合度，惊吓过度导致面色有些苍白，晶亮的嘴唇略略发紫，淡如远山的娥眉下的莹莹的眼瞳有点失神，一绺散开的刘海正搭在眉侧，被冷汗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合身的火红狐皮袍勾勒出美好的体态，略略娇喘使得胸前紧裹的衣襟不断起伏。修长白皙的玉手犹自紧握着马鞭，吹弹可破的皮肤下血管筋络隐隐可见。
一旁围观的路人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将这红袍女子惊醒，蓦然回首看向拦住惊马救下自己的白影，只见一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公子哥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月白长袍，从阔袖中伸出的右手正从嘴中取下麻油炸豆皮串，嘴唇发出油亮的光泽。与自己的目光不经意相遇，尴尬地微微笑了下。
楚砚手里拿着豆皮串，见那女子走了过来，欠身道了万福，真是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只得将手背在身后，而后客气道：“这位小姐不必多礼。”
那边被救下的中年人也走了过来，向楚砚作揖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举手投足间竟隐隐有一股不拘装束的端和气度，恍若白鹤，翔云间而不失清雅，拾野趣而不失崇德。
楚砚左手摆了摆，笑道：“先生多礼了，随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女子虽然在大街上惊了坐骑，险些酿成惨剧。但是此时却是温文有礼地转过身，对着中年人作礼赔罪道：“方才险误了先生性命，还望先生见谅。”
中年人也是好涵养，分毫不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淡淡回礼道：“小姐多礼了，马匹受惊而已，并不是小姐的过错。”
楚砚看这中年人背的竹篓里面装着一些草药，多是些根茎，其中一些自己的记忆中都不曾有，料想不会是这中年人辨错了，心中啧啧称奇，看来这人医术上深有研究啊。
此时后面响起阵阵马蹄声，只见一个八人组成的马队奔驰而来。路上行人见此气势早已闪躲开来，让出了宽敞大道供这支马队驰奔。
一声唿哨，马队在距楚砚等人三丈远处停了下来，马上八名骑士整齐飞身下马，动作利落干净，绝无拖泥带水之处。
楚砚皱了眉头，没完了怎么，大街上纵马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