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愣住,他从哪里看出来要打仗?
“有人大量收购粮草!”蓝翎轻道,“领兵打仗,需粮草先行,有粮草在,则三军心安。祈月朝有人囤积粮草。”
“是谁,查出来了吗?”又打仗,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想起维拉特边境一战,我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倒不是真那么忧国忧民,只是亲历过战场上的种种,作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头老百姓,如果能不打仗,自然是不打仗的好。
蓝翎摇头:“我早就不问国事了,这种事情交给云泽去办了就是,他是此种翘楚,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这是不问国事的样子吗?
我轻笑,但凡上过战场的人,都无法不去关心打仗的事情的。连我这懒散性子都行动起来了,更何况堂堂的前国师?
我没有揭穿,只是心中总有些闷闷的。
回了沐王府,闷睡了一会儿,就被人吵醒。
“你把陌陌给整了?”眼前的人沉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揉揉睡眼,还没从浓浓睡意中清醒过来:“云泽,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是不是把陌陌给教训了一顿?”他皱了眉。
“是啊,怎么了?”我掀开被子,坐起身,“我是正妃,她是侧妃,我执行一下家法有错吗?”
“你啊!”他一甩袖子,居然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我赶紧下地,也来不及穿鞋,赶紧跑了出去,叫一声:“云泽,你去哪里?”
“我去近水楼!”他回答一声,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近水楼?
那不是陌陌住的地方吗,他去哪里什么?
什么近水楼断水楼的:“云泽,你脑子进水了吧?”
不安慰差一点就被人拿鞭子打伤的老婆,居然跑去小妾房间,好像是我主动挑起争端的一样。
我气呼呼地坐在铺着羊毛毯的地上,等着他回来道歉。
没想到,直到等到我再次睡着,也没见到他的人影。我迷迷糊糊地睁眼,只看到了小舍和阿得。
“是你们两个,王爷呢?”我揉揉眼睛。
阿得嗫嚅着不敢讲,小舍犹豫了一下道:“王爷昨天在新侧妃的屋子里,劝了好一阵呢,后来就睡在那里了!”
“劝?”我愣神,“睡在那里,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王爷和新侧妃圆房了!”容嬷嬷边走进来边说话。
天空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震得我想跳脚。五雷轰顶的感觉,我终于体会了一把。
本来以为,他告诉我,让我相信他,他从未忘记那个承诺,他就真的会做到。虽然怀疑过,彷徨过,当时当他纳侧妃那天宿在我的房内,我就彻底忘记了之前的徘徊。
我想彻彻底底地相信他,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给了我致命的一击。
沐漓澈,你够狠!
我冷笑一声。
“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阿得在旁边叫我,我听见了,然后看到周围的人口里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却一直听不见。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过,坐在床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道明黄色缀着大红花卉搭配的人影闪进屋内。
“王爷!”屋内的人行礼,我置若罔闻。
“小小……”他看我一眼,嘴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你要说什么?”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它差一点,就不属于我了。
他站定,看着我,似要将我看穿,然后叹一句:“我现在要进宫议事,你等我回来,我晚上再跟你说!”
“好,我等你!”我点头,就算是死刑犯,也该有申诉的权力,是不是?
他再不放心地看我一眼,然后一转身,走得决绝。
我看着他一路走,都没有回头,前方的路忽然被漫延得很长很长。而我和他的路,终于是要走到尽头了。
我倒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手却慢慢滑过身下的床单。
这张床,我和云泽一起睡了好几个月。我们在这里洞房,他在这里将我劫走,我在这里跟他生气,他在这里跟我和好。
这里原本是温暖的源泉,可是现在手下的温度却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躺着的时候,回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原来,我真的不是记性不好,而是我不愿意去记。有些东西,一旦记住了,想忘就忘不了了。
当一个人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以后,入睡就会变成一件狠困难的事情。
蓝翎说的对,我只是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他的侧妃多,侍妾多,这是原本就有的事情。我以为,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只要在一起以后双方忠诚,那就可以了。
我以为,我会在之后的岁月中,成为沐漓澈的唯一。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头天夜里跟你说爱你一生一世,隔天晚上他就可以和其他女人在床上云雨。
他说的忠诚,不过是心。而我太贪心,我心和身,都想要。
那么,也许我就不该待在这王府的,就如我当初想的那样,找一个小康之家嫁了,便是最好。
只是那已经在动摇的心,又要怎么样,才能够收得回来呢?
“小姐,新侧妃来看您了!”小舍跑进来,在我耳边如是说。
她来做什么,看我怎么被她打败,炫耀她昨夜有多么风流快活吗?
“不用见了,让她出去!”我皱眉。
“小姐,还是见一见吧,昨夜一过,也许以后她就得宠了,万一你以后……就都这样了,还是让着她点的好!”小舍劝着我。
我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当初在柳府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为何到了沐王府以后就变得那么势利?
人心,果然是近墨者黑的!
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边的事物早就千变万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转过头,现在没有心思教育小舍,更没有心思去招呼那个什么正得宠的新侧妃。
“姐姐……我给你请安来了!”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害我起一身鸡皮疙瘩。眼前这人是陌陌?
恭恭敬敬地朝我行个礼,悠哉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礼节周到,没有一次差错。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坐起了身,看着她,也不说话。
“姐姐,我才听说,原来祈月朝的小妾,是要给正房请安的!”
看她那样子,哪里像是来请安的,根本就是在炫耀的。我笑一笑,心中既然有了决定,对于这种争宠斗心眼的小把戏,也就懒得管了。
“姐姐,昨天的事情,妹妹多有得罪,我是过来请罪的!”她谈笑间,让我感觉有些狼狈。
我的一时恶作剧,倒是成全了她和沐漓澈。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难怪她今天能这么神气活现骑到我头上。
只是,看她现在礼节周到,看样子,这祈月的礼节也不是真不懂。那么,昨天她就是装不懂了?
为什么那样做?
我沉吟,堂堂一族公主,就算是刁蛮任性爱无理取闹,大场面上的礼节总是清楚的吧?
更何况,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人,她可以领兵打仗,自然熟读兵法,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昨天这么不顾形象跑到我面前来大吵大闹,难不成只是她来试探我实力的一步棋子而已吗?
很好,她倒是得偿所愿了。
只是,她的愿望,就真的只是和沐漓澈圆房而已吗?
“姐姐,你看这香囊,是昨天王爷给我的,好看吗?”一个紫色的香囊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的自制力全线崩塌。
香囊,麝香香囊啊,当初沐漓澈让那些他宠幸过的女人们避孕的香囊,陌陌也得到了一个!
那么,昨晚他们圆房,果然是真的了……
“出去!”我喃喃吐出两个字。
“姐姐,我只是让你看看……”陌陌犹自不罢休。
“出去!”我大吼,拿枕头朝她砸过去。
夜凰走了进来,朝陌陌一拱手:“请回!”
陌陌看似有些忌惮夜凰,甩甩手,道一句:“那我以后再来看姐姐了……”然后潇潇洒洒地走了。
我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揪住被单,锦缎的被子被我的指甲划开了细细的裂痕。
就在昨天,我还洋洋得意地以为打了个胜仗,可是一夜之间,我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我失败了,虽然我一直不愿意去承认,可是我真的失败了。我在改造沐漓澈这个计划上,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王妃……”夜凰小声唤我,我轻摇头:“你也出去!”
连我都不相信,我居然还可以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
他眼中透着些不放心,终还是出去了,不过站得不远,就在门口,我可以看到的地方。
我抓着锦被抱着膝盖坐了许久许久,连阿得来送饭都没有察觉。
“小姐,先吃饭吧!”
桌上是丰盛的饭菜,我忽然觉得好饿好饿,于是赶紧冲上前拿起筷子道:“对,对……吃饭吃饭!”
我匆忙着往嘴里扒饭,可是怎么都不抱,我的肚子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不管塞多少东西下去,依然还是饿得厉害。
“小姐,您慢点吃,别噎着,没人跟你抢!”阿得帮我拍拍后背顺气,一边规劝着。
我不听,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却还是饿:“阿得,还有吃的吗?”
“小姐……”阿得惊讶地睁大眼,“小姐,你已经吃了很多了……”
“我还饿!”
“小姐,你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我笑起来:“我哪有糟蹋自己,就是想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才要让自己吃饱啊……”
“可是小姐,你刚才吃的,是平常吃的三倍呢!”
“昨晚就没吃饱,所以想多吃点!”
“小姐……”
“再给我去那点水果来吧……”
“……这,好吧!”
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到了我的面前。
“怎么这么少啊?”我瞪眼,“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再去削三个来吧。”我拿起两片吃了起来。
还是饿,好饿……
“呕……”
“小姐,你怎么了?”
我扒在门口一阵狂吐,和着眼泪鼻涕一口气将刚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小姐,叫您别吃那么多的……”
我站起身,拿过丝帕擦了擦嘴,忽然觉得轻松不少:“吐了也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吐了,省得烦恼!”
脑子清醒了,对着那个前来跟我解释的“死刑犯”我也就真正可以做到面无表情了。
“小小……”他看着我,眼神依然含情脉脉如故。
是什么情况下,可以让他上过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以后,立刻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
我想到他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另外一个女人,然后叫:“陌陌……”我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肮脏无比。
认识他以后,我好像得了感情洁癖。
我不出声,等待他的自圆其说。
只是,半晌,只听他说出一句话:“我说过的,你相信我就好,你答应我!”
仍然是这句,就没有再新鲜点的吗?
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从欺骗开始的,又让我怎么死心塌地地相信你?
我相信你了,可你回报的又是什么?
一个新增的紫色香囊吗?
我冷笑:“我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真的?”他眼中都是欣喜。
“所以,你今天还可以去陌陌那里,别让人家久等了!”
“小小,你……你生气了?”
“没有!”我摇头,脸上八风不动,“她在我这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只过去一晚怎么成?多陪她几夜,让她多消消气。”
“真的没生气?”
“真的?”我牵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心在我这里就成了!”
“好!”他终于转身,朝门外走。
沐王府,近水楼灯亮得如白昼一般,我的心冻如级地的冰雪。
“小舍,你去看看我这里有什么东西,明天给陌陌送过去,当个见面礼!”我扬起我高傲的脸,吩咐着小舍。
小舍一脸喜色:“小姐,你终于想通了?”
是啊,我确实是想通了,却不是你以为的通。
“你赶紧去吧,好好想想送什么!”
“是!”
小舍走远,我看着阿得。
“阿得,陪我出门找顶轿子,我要进宫!”有些事情,如果私办办不了,那就只能官办了。沐漓澈,路,原本也是你给走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