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澈迈进门,宝珠等几个侍婢手里还提着扫把、抹布,迎着灯光看去,古锦斑斓的地毯上凝着不少的青瓷,琉璃碎片,朱馨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又不敢当着予澈面大放厥词,发脾气骂人,只觑着予澈看不见的当儿,狠狠地剜了宝珠一眼。
宝珠不安地低下了头,反观予澈,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朱馨彤这才放了心,一壁让予澈坐下,一壁忙着翻箱子倒柜,找出并不应时的菊花。
心中攒动着一缕缕说不清的慌乱与兴奋,她想快些,手脚却忽然变得笨拙起来,她暗自懊恼着自己的不学无术,平日里只顾着瞎折腾,乃至予澈回顾与她时,她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优点展示给他看。
水开了,冒着白雾,她迫不及待的抓了两把菊花丢进去,那干白的残花在水里打了个转,便沉浸了水底,它们早已枯萎,只残留着这最后的芬芳,是生命将尽的痕迹。
她拎起茶壶,企图将水倒进杯中,不料双手颤抖的厉害,茶水洒落的满桌子都是。
予澈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同时也稳住了她的心,两人相互扶持下,方才蓄满了一杯茶。
见着这样的场面,宝珠会心一笑,略一挥手,带着众位侍婢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重门深掩,层层烛火燃映,朱馨彤端坐在予澈右手侧,闪烁的烛火在她的眉心不安的跳跃,熏染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予澈噙了一口茶水,细细地品咂着。
“王爷,味道还行吗?”朱馨彤凝视着予澈的表情,有些自惭形秽地道:“臣妾茶艺不及臻妃妹妹万一,王爷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
“你是你,阿漓是阿漓,本没有什么可比性,自己觉着舒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予澈话锋一转,“馨彤,跟本王说句实话,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好!她怎么可能过得好?!可是有他这句话,再多的孤独、寂寞她都忍得住,何况,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馨彤这两个字自他的喉间滚动而出时,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地方陷落了,她强忍着抱着他痛哭一场的欲望,倔强地摇头,“没有。我过得很好,真的。”
“不!你过得不好!”予澈看住她,让她脆弱无处躲闪,“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在他炙热的目光烘烤下,她直觉着身体里所有的水都不由自地上涌,睫终于不堪泪的重负,决堤而下。
她扑在予澈的怀里嚎啕大哭,八年来强自支撑的孤傲与倔强的外衣在这一瞬间碎裂成无形。
予澈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空气中氤氲着咸涩的味道,予澈只觉着自己仿若置身于泪水之中一般,然而,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的安慰了。
朱馨彤的哭声渐转渐低,良久,方才从悲伤中缓过来,她擦了擦眼泪,绽出明亮的笑靥,“臣妾失礼,让王爷见笑了。”
予澈的嘴角漫上了一丝凄楚的微笑,“没有。”
这样的笑,浅淡的有似于无,朱馨彤感觉到了不寻常,明亮的笑靥黯了下来,“王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