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大人依旧是倔强不屈的样子，骇异于予涵突如其来的怒火，战战兢兢地道：“是！是！皇上说娘娘怀孕两月，那必是两月了！”
什么是他说臻妃怀孕两月，那必是两月了？
“朕养着你们太医院的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予涵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顿着孙大人的衣襟，咆哮道：“出言不逊，有辱臻妃清誉！该当何罪！？摸着你脖子上的脑袋，再回答朕的的问题：臻妃到底怀孕几个月了？”
孙大人转动着眼珠子，这会儿终于回过味来，“回皇上，臻妃娘娘的确怀孕两月，娘娘脉象偏弱，臣一时失察，请皇上见谅！”
“算了！臻妃有了身孕是件喜事，看在臻妃和孩子的面上，就饶了你这一次吧。”
孙大人一口气未及舒出来，予涵忽然俯下身，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孙爱卿啊，可曾娶妻生子了吗？家了可还有什么人？父母可好？”
孙大人颇为诧异，皇上此刻怎么有心和自己话起家常来了？皇上既是问了，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做答，“回皇上，臣娶亲五载，如今已有一子一女，臣在宫当值，多亏了妻子常在父母身边侍奉，劳皇上挂念。”
予涵微笑，“爱卿只有一个妻子吗？就没有纳几个才艺俱佳的佳人以遣余情？”
孙大人眼中微见波澜，到底猜测不出皇上的意图何在，硬着头皮答道：“回皇上，微臣只有一妻，并不曾纳妾。”
予涵倏然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朕真是羡慕爱卿啊！朕这耳根子就没有过清净的时候！”
他松了孙大人的衣襟，在他的胸口重重地拍了两下，“朕不希望有人在朕的耳边聒噪有关臻妃的任何事情！若是有什么有辱臻妃清誉的流言不小心传到朕的耳朵里，朕只管拿你试问！孙爱卿，懂朕的意思吗？”
孙大人脊背处一阵阵的发凉，额头上却细细密密地沁出冷汗来，“臣……臣、明白……”
“明白就好！”予涵淡然一笑，微微撩开帐幔，将漓裳冰冷的手送至锦衾里暖着，“那臻妃的身子怎么样？可还有其他的毛病吗？”
孙大人举起袖子蘸了蘸额头，“回皇上，娘娘体赢气短，虚烦少寐，心动悸，脉结代，如今有孕在身，需得好好调理，臣马上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来。”
“也好！以后臻妃但有好歹，朕只管问你和李璧连便了。”
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孙大人自是不敢多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紫宸殿。
开方、抓药，煎药，亲自送至紫宸殿，一毫也不敢假手与人。
他现在终于明白李璧连深的皇上宠爱，日日进出紫宸殿，何以竟累出病来了。
人累，心，更累。
倘或睡梦之中不小心吐出什么话来？
天哪——
他摸了摸脖子上顶着的脑袋，总觉着它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似的。
漓裳的身子本就羸弱，怀孕有日，小腹却是平坦如常，平日不过厌食贪睡，偶尔的孕吐现象，在众人眼里，并不算什么异样。冬日天寒，衣衫厚重，更加看不出什么迹象来，加上两名御医滴水不漏，守口如瓶，予涵又无心让他人知道此事，常日侍奉左右无双妙常两人尚不知情，诓论其他闲杂之人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宝宝在平静，祥和中一天一天地长大……
恍然已入了十二月，天气愈发的清寒迫人。
漓裳窝在紫宸殿，苍白的脸上慢慢有了笑意，原来，宝宝并不曾走。
她和予澈的宝宝。
想到予澈，心似给人牵了线，狠狠地拉扯着一般，不住地下沉，下沉……跌倒无底的深渊……
予澈，照着予泠说的，予澈不也是混蛋吗？
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迟钝和愚蠢！
原来，予泠的嘲笑是对的。
她根本就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经历了太多的幻灭，生生死死，离离合合，只是过去了两年，她颓然发现，她已经老了。十四岁那年，芬菲果园里飞花似雨，最初的梦境，却已无处可寻。所有的希冀和美好都没无情的现实一刀一刀凌迟成碎片。
她不会判断，也不愿意在做什么判断。
“予澈，无论你说什么，阿漓总是愿意相信的！我会一直等下去，等你对我说，你不是故意丢下我的，至少……至少，你没有处心积虑地将我丢给予涵……”
这样想着，不由滴下泪来。
眼泪落在柔软的枕上，没有一丝声音。
“丫头，怎么又哭了？”予涵在她的耳边呢喃，将脸贴在她温热香软的颈窝里，紧紧地抱着她。
“皇上去上林苑狩猎带着阿漓一起去，好吗？阿漓不要离开你！”他的怀抱烫了漓裳的心尖一阵阵地颤抖，试探着环上她的脖子，手指经过他的下巴时却被他一把捉住，摁在唇边，若有若无地****着。
“丫头，知道孝成班婕妤吗？”
见漓裳点点头，他继续说道：“那你就该知道，班婕妤却辇之事。成帝游于后庭，尝欲与婕妤同辇载，婕妤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朕虽非圣贤，也还经得起你这个小丫头的迷惑，可那些谏议大夫长了一张嘴，说长道短，烦人透顶，阿漓不怕他们指点东西？”
漓裳粉泪盈盈，悬挂于细密的睫毛上，撅起小嘴道：“史书上记载班婕妤却辇，至于她心底是怎样想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到底，她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妾字而已，成帝后来死于别的女人身上，又不知她是怎么样的想法？阿漓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想博千古贤命，自无需矫揉造作，自视清高。”
“你倒是比朕还有理！”予涵衔着她的唇瓣，深深浅浅地吸吮着，低低地笑着：“那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ps：亲，记得予泠给阿漓的那包药吗？现在，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