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大雪后,冬日又恢复了往常的干冷,阵阵北风呼啸,寒意十足。
李昊天的议事厅中却是温暖如春。地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织了五彩花朵,鲜艳夺目。一张张小茶几排列成行,几上放着青花盖碗,每只盖碗旁一只青花碟子,碟中装了奶酪、糕饼等四色点心。厅堂尽处有个高出三四尺的平台,铺了淡黄地毯,台上放着一张锦垫圆凳。这里是李昊天平日召集下属议事的地方。
李昊天坐在上方,张浦、嵬名守全、徐敏宗、张文显等人依次在下方小几上坐定。这些人都是西夏良臣,亦是李昊天的心腹谋士。西夏官制的设置基本上模仿北宋。中央行政机构有中书省、枢密院等。地方行政编制分州、县两级,在军事重镇有时也设郡、府。
今日议事厅中气氛凝滞,人人面色沉重。
原来临近年关,新上任的三司使张文显清查国中账目,发现国库空虚,亏空巨大,国库中钱粮竟然所剩无几,只能勉强支撑到来年开春,他赶紧将此事禀报给李昊天,李昊天得知后极为震怒,今日招了这些心腹谋臣来商议对策。
国相张浦一手捻着花白的胡须,喟然长叹道:“小王爷你也知道,去年虽有几笔大的进项,但是为了平定卫暮山喜的叛乱,军费开销巨大,还要兼顾着青铜峡北口开凿的水渠,确实有些入不敷出,为着军费的事情,野利大将军已经跟我闹过好几回了。”
想到野利遇乞索要军费时的恶行恶状,他连连大摇其头。
李昊天怒道,“我去大宋之前,国库的钱粮不是还很充足吗?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银子花得这么快?”
农田司都统张文显道,“我的手里有青铜峡北口水渠的账本,这里面的每一笔费用,都经得起推敲,青铜峡北口水渠的开凿费用,实在是占了国库开支的很少一部分。”
李昊天眉头一皱,“那你的意思是,军费开支太多了?”
张文显恭身道,“微臣不敢。”
李昊天怔了怔,沉声道,“军费的事情今天就不多说了,关于国库亏空一事,你们怎么看?”
尚书令徐敏宗道:“这些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中饱私囊,我清楚得很。但知道归知道,要让他们把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李昊天沉声道:“要说容易,放任他们继续侵吞国库倒是容易,可是我断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在我眼皮底下发生!”
张文显道:“小王爷要清查国库亏空,我想请问,查到什么地步?若只是为解一时之困,像以前那样点到为止,不如不查。”
李昊天两道剑眉蹙起,“查到什么地步?不查到国库充盈,西夏富足,我决不罢休!”
徐敏宗道,“若没有人背后撑腰,这些人哪里敢如此大胆?”
他的这句话,显然是有所指。
果然,听了他的话,张文显道,“这些事,四大家族都有份,我们哪里查得过来?”
原来,西夏有四大望族,野利家族、卫暮家族、韦明家族和没藏家族。这四大家族各有自己的领地、军队和奴隶。
李昊天的舅舅野利遇乞,就是野利家族的大族长,而此次闹起叛乱的卫慕山喜,是卫慕家族的大族长,这其中以野利家族实力最强,西夏国三分之一的国土,都在野利家族领地里,四大家族各有封地和军队,各为其政,他们互相制约,互相争斗。李昊天要用兵,战时点骑,还要由各族东拼西凑才能出兵。
野利遇乞素来和卫暮山喜不和,此次卫暮家族闹起叛乱,野利遇乞平叛起来毫不手软,不仅杀光了投降的叛军,还将卫暮家族的五百余名族人全都投进黄河淹死,此次事件之后,卫暮家族已经没落,西夏现在变成了三大家族三足鼎力之势。
这三大家族各有人在西夏朝中为臣,李昊天现在下定决心要彻查亏空,简直就是要和他们公然为敌。
徐敏宗看着李昊天:“小王爷既然打定主意要查,这一仗就只能赢,不能输。要赢得漂亮,就必须有手段得力之人才行。”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中书令嵬名守全道,“小王爷,我们不是不赞成你查,只是西夏现在是多事之秋,卫慕山喜的事情还没有平定下来,你现在去查这个,恐怕会引起国中人心动荡,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安静下来。
谋国之事,胜负不在一时分晓。一棵参天大树,其下根基之深远必然盛于表面的枝繁叶茂。现在要想将这棵树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便在此时,苏奴儿匆匆走进厅中,沉声道,“小王爷,刚刚收到野利将军送来的军报。”
说罢,他将一封盖有火漆的密信送到李昊天手中。
这几天,野利遇乞正率兵在外追剿卫慕山喜的残余部队,他每日都有密信快马送往兴庆府,向李昊天汇报追踪卫慕山喜的情况,李昊天虽人在兴庆府,却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
赫连开山一路追踪,终于掌握了卫暮山喜的叛军行踪,原来卫慕山喜在抢劫了公主的车队之后,知道李昊天饶不了他,于是带着残余的部队,一路向瓜州方向逃去。
野利遇乞手下的副将韦明山遇先锋军,与叛军主力遭遇黄龙谷。双方短兵相接,韦明山遇以少敌多巧计周旋,突破敌军防守抵达瓜州。
瓜州守将野利南山率军出城接应,内外夹击,迫得卫暮山喜退守城外三十里。双方连日血战多次,瓜州兵士死守城池,终于侯得野利遇乞的大军杀至。野利遇乞兵分两路成合围之势,于龙首原大败叛军,俘敌四千人许。
而卫暮山喜也在此次战役中被乱箭射死,三日之内,野利遇乞便可以带着他的人头,返回兴庆府复命。
看到这份奏报,李昊天唇角微微向上一勾,卫慕山喜这一死,西夏的心腹大患终于清除,对大宋死伤无数的送亲官兵,以及大宋朝廷,也算有了个交代。而自己,也终于可以腾出精力,慢慢收拾那些侵吞国库的硕鼠了。
冬日的暖阳自明瓦上倾泻而下,李昊天清拔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那逆着光影的深邃轮廓如若刀削,沉峻锋锐,坚毅如山。
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军报,对苏奴儿道,“你将此次平叛的过程,命人详细的拟一份文书,交到杨彦老将军的手中,由他带回大宋复命。”
苏奴儿双手一拱,“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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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请大家千万要耐心的看完这一章,不要不耐烦,这一章虽然无聊,但是里面有两个很大的伏笔,后面很多的情节都围绕着这两个伏笔展开,所以这一章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