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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初春时分的北疆大地,万物方才复苏,往日贫瘠荒凉的延州城里,满是人声笑语。连远在冰原之上各族族民,也来到集上交换猎物,度过这一春荒景。

只听‘嘚嘚’蹄声如雷,几骑快马如风一般驰入城中,马蹄卷起的烟尘呼啸而过,有人看着那马上之人的矫健英姿,呐呐道,“似乎是狄大将军呢。”

另外一个嗤道,“你眼花了吧?狄大将军如今已经是咱们大宋的枢密使了,怎么会有空回到延州来?”

旁边一人应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狄大将军的义子过几日便要成亲,狄大将军这次回来是替他主婚的呢!”

“他的义子要成亲了么?不知是哪一位?”

“听说是飞鹰将军展逸飞啊,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气嫁给他……”

说话间,狄青已经带着梁铮和肖建,快马入城,径直往夏竦的府第而来。

夏竦早率了一众亲随,在帅府门口迎候,见了狄青一行,连忙上前,双方会了面,彼此寒暄了几句,夏竦便请他入帅府洗尘。

狄青一见到那座金碧辉煌,宏伟壮观的府第,不由得心头暗惊,边境之地,极为贫苦,延州城中百姓本来就不甚富裕,这府第却建的如此奢华,于国实非益事。

进得府来,只见这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后花园之中搭了老大一个戏台,夏竦请狄青入席落了座,笑道,“今日咱们就在这后花园中给狄大人接风,还望大人不要责怪下官招呼不周才好。”

狄青道,“哪里,夏帅太客气了。”

席间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流水一般奉了上来。

夏竦身后的阮士中一击掌,立刻有两队彩衣舞女袅袅娜娜从戏台后舞了出来,有美人侍酒,有歌舞助兴,这等宴饮之乐,比起京城来,竟也不遑多让。

食色酒香,美人歌舞,但是狄青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无法安然享受。

夏竦其实内心里根本就瞧不起武人出身的狄青,不过是看着他官比自己大,又是自己的前任,今天略微尽一点地主之谊罢了,夏竦并不在意他是否舒适,只管自顾自的享受,不多时,他便已经喝的醉意朦胧,倒在了几个陪酒的美女身上,在那里和她们肆意调笑无忌。

此等情景,已致不堪的境地,狄青心中早已有些不耐,于是起身告辞。

夏竦也不挽留,只笑道,“狄大人离开延州半年有余,想必也有些老朋友要去见上一见,如此我就不多留了。”

狄青点点头,道,“多谢夏帅盛情款待,他日犬子大喜之日,还望夏帅能够给我一个薄面,光临寒舍喝一杯喜酒。”

夏竦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狄青告辞出了帅府,门口,修远和展逸飞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那里。

“义父!”

两人看见狄青,不知为何眼中竟然微微发涩,齐齐跪拜了下去。

狄青上前一步,将他们扶了起来,“走,我们回去说话。”

展逸飞带着狄青回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狄青打量了房间几眼,默默的在桌前坐下,虽说将军不必和士兵挤在营帐里,但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确实寒酸了一些,只有两间寝室和一间厅堂,小小的厅里,除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竟然没了其他的东西。

狄青皱眉看着二人,沉声道,“这几个月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看你们两个,都成了什么样子!”

展逸飞和修远对视一眼,修远道,“还是我来说吧!”

他一咬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狄青坐在那里,看着展逸飞,低声道,“你都想好了?”

展逸飞默然良久,方才答道,“是。”

狄青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但是卓玛乃是吐蕃的公主,你们的婚事关系到两国联姻,万万不能草率。”

展逸飞道,“孩儿明白。”

狄青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对梁铮道,“你拿着这些银两,去给你大哥置一处府第,迎亲的一应事宜,都要按最好的置办,咱们大宋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公主。”

“是。”梁铮答应着,伸手接过。

“义父。”展逸飞怔怔看着他,双目已经泛红,此前再多磨难,展逸飞都默然承受,这一刻却再也忍耐不住,说不尽的辛酸委屈都化作一滴热泪,沉甸甸地坠落下来。

狄青叹息一声,按住他的肩,道,“阿飞,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随我来。”

狄青和展逸飞的快马一路出了延州,狄青带着他,往半年前两人打猎之时,曾经一同踏足的那座小山而来。

片刻之间,两匹马已经上了山顶。

苍山如海,峰峦起伏。

狄青下了马,负手望着天空。

广阔的蓝天之上,有几只雄鹰正在展翅翱翔。

山风猎猎,吹得狄青衣摆起伏不定。狄青望着那几只雄鹰出神,过了很久很久,方才沉声道,“你知道草原上的雄鹰吗?鹰可以活到七十岁。然而要活这么长,它必须在四十岁时做出重要的决定。因为在它四十岁的时候,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抓住猎物;翅膀也变得十分沉重,无法自由飞翔。这时它只有两种选择:等死或是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迎来新生。

为了能够重新回到蓝天,它必须将自己身上的指甲在岩石上一遍又一遍的磨砺,直到旧的指甲脱落,长出新的指甲,再将自己全身的羽毛一根一根拔掉,以便长出新的羽毛,只有这样,它才能获得重生!”

——凭着勇气,忍着痛苦,把旧的一切,硬生生的全部毁弃,在血淋淋中迎来新生!

狄青转过身,一手重重按在他的肩上,“阿飞,是男子汉就挺起胸膛来,人生没有迈不过的槛,不要让我失望,因为你是我们大宋的飞鹰将军啊!”

展逸飞浑身颤抖,他的眼中,似乎有坚冰在点点碎裂,他的双拳紧握,指甲己深深刺入掌中,他的嘴里,满满的全是血腥味,咬牙咬到全是鲜血。

狄青直直凝视着他,忽然道:“要哭就哭吧,只有真正的血性男儿,才敢放声一哭的。”

展逸飞胸膛急剧起伏着,泪水,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分崩离析,一滴滴落了下来。

身后,是狄青的叹息,“傻孩子,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哭出来,一切就好了……”

良久,展逸飞平复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孩儿多谢义父教诲!”

狄青目光中露出赞许之色,又道,“那西夏一品堂的武功,我也见识过,以你现在的武功,跟那赫连开山比起来,确实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倘若假以时日,你不会比他差!”

展逸飞霍然抬头,看着他。

狄青道,“你想不想学我血战刀法的第九层?”

展逸飞斩钉截铁地道,“想!”

狄青一拍他的肩,“走,我们找个地方。”

两人身后是一个小树林,狄青进入林中,刷地拔出身上的佩刀,沉声道,“你可要看好了!”

刀光横空而起的时候,展逸飞骤然感觉到了一股凌厉之极的杀气,那样夺目绚丽的刀光,让他在片刻之间神为之一夺!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雄浑而高亢的歌声,恍如银河天流,划落人间。在狄青的狂歌当中,雪亮的刀光越舞越快,转眼间,林子里的树叶全都被这强劲的刀气席卷,变成一条狂龙,在他周身盘旋飞舞,当狄青使到最后一式血浪滔天的时候,漫天刀影敛去,展逸飞只看见一个魁伟男子立于天地之间,身后被烈烈刀风卷起的树叶缓缓平复,如雪花一般覆盖了一地。

狄青缓缓收刀,对展逸飞道,“你能领悟多少?”

展逸飞颓然道,“十之六七。”

狄青拍拍他的肩,“不要紧,慢慢来,一次能够领悟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以前我没把这最后三式传给你,是因为血战刀法需要人有强烈的杀意,才能将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尤其是最后一式血浪滔天,要求在一瞬间,向各个方位劈出九九八十一刀,将这些刀势组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血浪,将面前的任何敌人吞噬。只要你有了这样的意念,假意时日,你一定能够练到血战刀法的第九层!”

展逸飞沉声道,“孩儿一定勤奋苦练,争取早日将这刀法练成!”

他的眼中已经恢复了神采,他挺拔的身形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中,坚毅锋锐,冷峻如山。

狄青看着他,目光中露出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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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楼的话:最近的情节比较郁闷,后面我会接着郁闷,希望这一章情节能够让大家振奋一下精神,希望大家继续关注《乱世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