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昊天带着朝云,轻骑简从出了王宫,去承天寺看望老王爷。
李德明见了二人平安无恙的回来,甚为高兴,又细问黑水城的情况,李昊天只好略略说了一些。李德明得知全城的百姓已然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朝云依着往日的惯例,为老王爷把脉。
良久,朝云将手从李德明的腕脉上收了回来,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父王,您恢复得很好。”
李德明微笑道,“都是云儿的功劳。”
朝云垂眸道,“云儿没做什么,不过是一点份内事而已。”
说着,她将医箱中备好的药,一样一样拿了出来,“父王,我为您配了十瓶‘天王养心丹’,以后记着每天午时吃一颗。”
李德明看着那堆瓶瓶罐罐,不由呵呵笑道,“你不是常常过来看我么?怎么今天一下子带了这么多药来?”
“我……”朝云一愣,看着面前慈祥和蔼的老人,眼睛竟微微发涩,
李德明道,“以后有时间,多来看看我,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身边有人陪着,才不觉得寂寞。”
朝云眼圈一红,眼泪直欲夺眶而出。
一旁,李昊天看在眼里,也是心中酸涩,当下强笑道,“父王,要不,您搬回宫中去吧?”
李德明缓缓摇头,“我早已经是出家之人了,还回到红尘之中去干什么?”
李昊天一时无语。
李德明叹息着,望向李昊天,“你们从黑水城回来一路辛劳,想必也很累了,今天不要陪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昊天和朝云对望了一眼,朝云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李德明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父王,云儿去了。”
李德明微感诧异,伸手将她扶起来,“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干什么要行此大礼?”
朝云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没什么,我、我就是知道父王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心里很高兴。”
李德明点点头,微笑道,“去吧,早点回去休息。”
李昊天一拉朝云的手,带着她出了承天寺。
在回宫的马车上,李昊天低声道,“王后和兴平公主那里,不许你再去辞行了。”
“为什么?”朝云抬头望着他。
“你这个样子,瞒得住谁?”
朝云幽幽叹了口气,回想西夏的这两个月,只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此刻分别在即,心中竟然酸酸涩涩,说不出是何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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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黑色的骏马,驾着宽敞的油壁轻车,驶出兴庆府,一路东行,往延州城而来。
马车里,李昊天和朝云相对而坐。
朝云今日换了一身大宋女子的服装,白色素衣,宛如平常人家的小儿女一般,她身上并无饰物,只是在云鬓上插了一只珠钗,钗上的明珠拇指一般大小,洁白浑圆,越发映得人容颜出众,宛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
朝云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掀起车帘,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景色,想到即将和朝思暮想的爱人见面,不由得一时间心如潮涌。
李昊天看着她,她脸上的喜悦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只要出了这座城门,她就象放回蓝天的鸟儿,再也不属于他了。
朝云放下车帘,看到李昊天的脸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相对无言。
忽然,朝云看到他脸上五个指印隐隐还在,轻声问道,“昊天,你的脸,还疼吗?”
李昊天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对我,我早就习惯了。”
朝云怔住了,虽然在王宫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她早看出,李昊天跟王后似乎不甚亲密,他跟老王爷李德明的感情,反而要好得多。
想到王后前日凌厉的神情,朝云又担忧地道,“昊天,我这一走,你在王后面前怎么交代?”
李昊天淡淡道,“我自有一套说辞,姑娘无需挂心。”
朝云点点头,他对自己是这样好,什么都为自己考虑周全,可是这样的一份深情,今生却只能辜负了。
李昊天忽然道:“王姑娘,我有句话想问你。”
他已经不再叫她公主,而是叫她王姑娘。
朝云抬起头看着他,“昊天,什么事?”
李昊天温柔的望着她,忽然沉声道,“倘若当日,你从庐山下来,第一个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只是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要一个答案,一个纠结在心中很久的答案。
朝云的身子一震,他的这个问题,她竟然回答不了!
她垂下头,脸色变得雪白,长长的睫毛阖下来,仿佛如蝶翼般轻颤着。
李昊天深吸一口气,脸上慢慢浮起一丝凄凉的笑意来,“我知道答案了,王姑娘,谢谢你。李昊天今生最大的憾事,不过是比展逸飞迟来半步而已。”
他忽然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交到朝云手中,沉声道,“这个送给你。”
那东西冰冷异常,也十分沉重,朝云吃了一惊,这竟是一个玄铁的令牌。
李昊天继续道,“他日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拿着这令牌来西夏找我,我必定倾尽全力完成你的心愿。”
她说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他脸上仿佛是笑,语气却只有淡淡的怅然:“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么?”
朝云垂眸道:“是。”
李昊天道:“既然拿我当朋友,就不要跟我客气,你救了我的性命,救了我父亲的性命,救了黑水城全城百姓的性命,这个就算是我给你的谢礼!”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朝云知道再推辞也是无用,只好将那令牌收了下来。
她的手指纤细柔美,拿着那黑黝黝的令牌,越发衬得她的手莹白如玉。李昊天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相国寺门口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只看见她的手,想起那一瞬间的惊艳,他竟微微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