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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三天,韩琦入宫正式觐见李昊天,在大殿之上,韩琦拿出仁宗皇帝赐封李昊天的诏书。原来,仁宗已经得知辽国封李昊天为驸马都尉、夏国公。大宋也封李昊天为夏王,“车服旌旗,降天子一等”,以此来抵销辽国同西夏建立的姻戚关系。

自从得到韩琦即将前来探望自己的消息,朝云的病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

这一天,朝云终于得到韩琦已经入宫来看望自己的消息。

韩琦先去野利王后那里小坐了片刻,才由李昊天带着往朝云的栖霞宫而来。

栖霞宫中,朝云忐忑不安地坐在铜镜前,对青蒿道,“青蒿,你看我今天脸色如何?”

青蒿上拿起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凤钗,插在朝云的秀发上,玉钗是用一整块上好的通水玉雕成,十分明艳动人。

青蒿微笑道,“公主,你的气色很好啊。”

朝云审视着自己的脸色,轻声道,“青蒿,再给我上点胭脂。”

“好的,公主。”青蒿依言把浅红胭脂晕开,点在朝云面颊上。

刚刚妆毕,侍立在外的绿萝轻声道,“公主,韩大人来了。”

说话间,只听珠帘轻响,李昊天已经带着韩琦走入内室之中。

李昊天在一旁微笑道,“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韩琦道,“小王爷,你去忙吧。”

李昊天点点头,“告辞。”

说罢,他轻轻退了出去。

朝云看到韩琦,又惊又喜,恍如梦境一般,叫了一声:“爹爹。”

韩琦却先行了一个君臣大礼,恭恭敬敬地喊道:“臣韩琦参见明懿公主。”

朝云立时愣在当地,这才想起自己已是公主的身份,她心中悲苦,忍不住落泪,伸手去搀扶起韩琦。“爹,这里是西夏,不是大宋,你不用如此多礼。”

韩琦眼中也有泪光闪动:“云儿,你怎么样,我和你娘听了你的遭遇,急得都要发疯了。”

朝云虽然满眶热泪,可是强自笑道:“爹……我……我还好。”

今日朝云身上着大宋女子的服饰,浅紫色的纱衣,上面绣着浅色的繁花茂叶,纱衣子里又衬了件素色绢衣,于领口交掩处露出一抹清丽的白,配以月白底色绣星星点点鹅黄迎春小花朵的的百褶长裙,这一身装扮,却越发显得她似风中摇摆的杨柳一般弱不禁风。

她竟然如此消瘦,如此憔悴。韩琦只扫了一眼,心中已因怜惜而绞痛起来,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韩琦皱眉道,

朝云点点头,哽声问道,“爹,娘还好吗?”

韩琦叹息道,“你离家之后,你娘就病倒了,虽经多方调理,身子却一直不曾大好。”

朝云听了眼泪又流了下来,低声道,“女儿不孝,让娘亲受苦了。”

韩琦注视着她凸起的小腹,目光中露出欣慰之色,“好了,你现在身子不便,不要悲伤太过,否则小王爷应该要怪责了。”

朝云面色一红,低声道,“爹,他对我很好,你不用为女儿担心。”

韩琦点点头,满面忧色,沉声说:“爹爹正是担心你容貌绝色,才艺双全,如今又甚得小王爷宠爱,不免会遭人嫉妒,我倒宁愿我的女儿能平庸一些,如此也可得上天之怜,谋些平凡人的福分。”

这久经风霜的老人,眼里是看透世情的悲悯,“云儿,切记今后一定要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爹爹不求你争得荣华富贵,但求我的女儿能平安终老。”

朝云郑重其事地道:“爹爹无需为女儿担心,女儿不求能获得小王爷宠眷,但求无波无浪了此一生即可。”

韩琦眼中满是慈爱之色,疼惜的说:“既然如此,你千万要珍重,养好自己的身体,凡事不要忧思太过才是。”

他们父女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讲。这别来的种种情形,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

与韩琦告辞之后,李昊天往御书房而来。

他这段时间勤勉非常,宿在书房的时间倒比在兴平公主的寝宫多许多。常声担心他过于劳累,劝他注意身体,可是最近国事繁多,不由得他不心力交瘁。

李昊天信步走进书房的院门,远远望见桃树下站着个青衣的背影,气度高华雍容。

李昊天疾步上前。

那人听到脚步回身,俊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落落大方施了一礼:“许怀谷拜见小王爷。”

他举手投足间风流云动,整个人隐隐透出光华,一见即知非池中之物。

李昊天微微一笑,“你我还真是有缘。”

许怀谷微笑道,“小王爷对我有再造之恩,小王爷今日传召,许某敢不前来复命?”

李昊天点点头,道,“我们就不要客气了,到我书房里去坐吧。”

“好。”

两人说着,进了书房。

李昊天回身对常声道,“跟我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书房!”

“是。”常声低眉敛目的退了下去。

两人在书房中相对坐下,李昊天道,“昨日你的遭遇,嵬名守全已经尽数告诉了我。”

许怀谷点头道,“这几****在兴庆府的所见所闻,让我由衷的感到小王爷的不易。”

李昊天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怅然,“我父王二十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一直潜心向佛,不问国事,我母亲一介女流,依靠着野利家族才勉强将西夏支撑到今天,而今我已成年,想认真做点事情,却遇到了相当多的阻力。”

许怀谷低声问道,“可是野利家族?”

李昊天点点头,“不单是野利家族,西夏还有四大望族,各大族长纷纷拥兵自立。我的新政稍微触犯他们的利益,就遭到抵制,我刚刚于几个月前平定了卫慕家族的内乱,现在其他几大家族也是人心浮动,倘若放任他们继续下去,西夏迟早还要生变。”

许怀谷道,“这几天我对西夏的国情,也略微了解了一些,对于如何制约这几大望族,我倒是有几点建议。”

“愿闻其详。”李昊天的眼神一亮,

许怀谷微一沉吟,说道,“其一,君主要有土地。土地应归国家所有,不应为各族长所分据。其二,君主要有平民。应恢复奴隶的自由,将其变为平民,从此不再为各大族长效力,而要为君主效力。其三,君主要有军队。要建立一支有数十万人的军队,这支军队要直接归君主掌握,废除战时点骑,由各族东拼西凑出兵的军队模式。这样一来,各大族长就不敢再违抗王命了。”

李昊天表情深沉莫测,半晌,唇角微微一勾,“许副使果然有见地,但是这三条行使起来,谈何容易。”

许怀谷望着他,微笑道,“小王爷身边才俊无数,难道这三条,以前就没人对你提起过?”

李昊天叹了口气,“我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和这四大望族有着关联,谁又愿意帮着我出谋划策,当这恶人呢?”

许怀谷道,“此话倒是不假,四大望族在西夏早已长成参天大树,这棵大树的根系盘根错节,一时之间,想找一个合适的砍树人,只怕还真有点难。”

李昊天目光灼灼的看着许怀谷,“许副使可愿意留在西夏,做这个砍树人?”

许怀谷身子一震,望着李昊天,“许某何德何能,岂敢担此大任?”

李昊天沉声道,“我一直在找这样一个人,已经找了很久了。”

许怀谷抬头看着李昊天,他峻峭的面容背着了烛光,投下淡淡的阴影,唯唇角刀锋般锐利,一双明锐潜定的眼睛带着叫人不敢逼视的光泽。

许怀谷忽然站起身来,整肃衣袍,在李昊天面前缓缓拜了下去,“小王爷行事气度非凡,令人心折不已,许怀谷愿为小王爷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