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留在西夏?”
驿馆之中,韩琦听了许怀谷的话,不由得脸上微微变色。
“是。”许怀谷恭身答道,
“许大人年纪轻轻已经是翰林院的六品翰林待诏,时常出入皇宫,陪王侍驾,倍受皇恩隆宠,大宋难道对你不好?许大人何出此念?”韩琦不解道,
许怀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大宋就是待我太好了,所以许怀谷才有了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韩琦不解问道,
许怀谷叹道,“我在大宋的差事,不过是写些文书,发一些例行的诏令,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说是翰林待诏,其实真正的诏书圣旨,都有大人您这样的大学士去起草,与我这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没有半点相干,不错,我的诗文做得好,陪着皇上饮宴,游园,闲聊,这等清闲日子再混个几年,朝堂之上自然会有我一个位置,但是这样久居庙堂之中,不知民间疾苦,不懂经济实务,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韩琦叹道,“自古以来,官场这条路,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许大人心怀大志,想要为百姓做点事情,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也不必留在西夏啊,”
顿了顿,韩琦又道,“你可要想好了,今日留在西夏容易,他日想重返大宋,那可就难了!”
大宋富足安定,西夏贫瘠****,许怀谷年纪轻轻已经是大宋翰林院翰林待诏,倘若留在大宋,前途一片光明坦荡,前程不知道比西夏好了多少倍,现在许怀谷却要舍弃在大宋的锦绣前程而选择留在西夏,他这样做,在韩琦看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许怀谷道,“多谢大人提醒,学生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愿闻其详。”
“当日我进京赶考途中,遭遇山匪,身上所带的盘缠行李全被抢走,我流落街头,饿昏在地,是小王爷遇到了我,将我送到医馆诊治,又送我银两资助我赶考,倘若不是靠着小王爷的接济,说不定我早已经饿死在街头了,哪里还有今天!这样的大恩大德,许怀谷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如今小王爷有难,需要我的帮助,我又怎敢推辞!”
韩琦听了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说辞,知道他心意已定,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我只对许大人留一句话。”
“大人请讲。”
韩琦逼视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不管你将来在西夏如何,请千万不要忘记,你永远是我大宋的子民。”
一句话说得许怀谷冷汗淋漓,他长身而起,对着韩琦深深地拜了下去,道“学生谨记大人教诲!”
……
入夜,李昊天在王宫召开盛大的晚宴,盛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筵席设在御花园的重华殿,此处殿阁辉煌、风景宜人,野利王后和两位公主也一同出席。国相张浦、大将军野利遇乞、中书令嵬名守全、尚书令徐敏宗等人作陪。
席上名酒佳肴,山珍海味,羌笛悠悠,丝竹袅袅,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朝云病愈后第一次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她的身体恢复的甚好,只是人略微消瘦了一些,容颜沉静,如同波澜不惊的一汪湖水。
席间,李昊天站起身来,向大宋的客人敬酒,他先干为敬,韩琦与许怀谷等亦是举杯还礼,一口饮尽。
韩琦又站起来敬了野利王后一杯,野利王后亦含笑着饮尽。
酒过三巡,李昊天一拉朝云衣袖,两人站起身来,双双向韩琦敬酒。
李昊天道,“孩儿这杯酒,是依着中原的礼节,敬岳父大人。”
韩琦神色微动,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李昊天一仰头,干尽了杯中的美酒。
朝云亦举起了杯子,不料李昊天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来。”
说罢,李昊天接过她手中酒盏,仰头干尽。
一旁,耶律红缨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黯然的神情,她一仰头,也将杯子里的酒饮尽。
韩琦微笑着赞道:“小王爷好酒量!”
这时,许怀谷站起身来,抬手道:“我来回敬小王爷一盏!感谢小王爷对我们的盛情款待!”李昊天举起酒盏对许怀谷微微致意,一饮而尽,照杯一亮。
四周众人一片叫好之声,野利王后亦是甚为欢悦,率群臣举盏,与大宋宾客共饮,以祝两国交好之盛事。……
韩琦自此之后天天进宫陪伴朝云,朝云见父亲到来,自然觉得精神上好了一些。韩琦每日陪着女儿,见她的气色渐渐好转起来,一颗心才算放下。
如此在西夏待了半个月,韩琦方才返回大宋复命。
韩琦离开西夏那一天,李昊天带着朝云、许怀谷等人,一直将韩琦送了数十里方归。
随后,老国相张浦因年老体弱,上书给李昊天请辞相位,告老还乡。李昊天准了他所求,又赐田产银两无数,让他安度晚年。
许怀谷正式入主西夏中书省,官拜西夏国相。
许怀谷严谨刚正,心志坚韧,上任以来,先在西夏推行新政,收回了各大族长手里的土地,将奴隶变为平民,然后又建立了“质子军”,“质子军”人数约五千人,是由豪族子弟中选拔善于骑射者组成的一支卫戍军队,负责保卫西夏王宫的安全,号称“御围内六班直”,分三番宿卫。
西夏四大家族中的野利家族和没藏家族看出李昊天的决心,主动交出了自己所辖的土地和奴隶。元昊为了褒奖他们,将野利遇乞封为天都侯、没藏讹庞封为南华侯。
韦明阿华继任韦明族第四代大族长后,看到野利和没藏被封为侯,于是也献出了手中掌握的土地和奴隶。
在许怀谷的协助下,李昊天的国事慢慢走上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