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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栖霞宫中燃着一双鹤顶蟠枝烛台,烛台上的通臂大烛燃了一半,烛泪堆积,如绛脂珊瑚,垂垂累累,兀自缓缓凝结。

一旁的错金大鼎中,安息香的香气缓缓缠绕着,散入寝殿深处。

没藏佳玉安静地躺在榻上,静静地昏睡着。宫缎锦衾之下眉目如画,肤色玉白,她的脸上自眼角到嘴角,有一道极长极深的伤口,伤口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甚为可怖。她的额头也破了一个大洞,朝云看着她,眼中满是悲悯之色。

朝云仔细的帮没藏佳玉清洗了创口,然后上药包扎。

一旁,青蒿低声问道,“公主,没藏小姐脸上的伤口这么深,不用针线缝合吗?”

朝云缓缓摇头,道,“缝合会在她的脸上留疤,我不能这么做。”

说话间,没藏佳玉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朝云转身在红藤送上的铜盆中洗净了手上的血迹,绿萝又送上一方白色的布巾,为她擦干了手上的水渍。

青蒿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盏来到榻前,用一根小银勺,将瓷盏中的药汁慢慢的喂到没藏佳玉的嘴中。

过不多会儿,没藏佳玉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朝云低声唤道:“没藏小姐。”

没藏佳玉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嗯”的呻吟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微颤着,缓缓的睁开眼睛。似乎适应了一下眼前刺目的光线,她的目光凝聚到朝云的脸上,喃喃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青蒿在一旁答道,“你在西夏王宫,这位是大宋的明懿公主,刚才是我们公主救了你。”

没藏佳玉将脸侧向一边,泪珠滚滚而下,“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朝云温言道,“别说傻话了,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为什么非要去寻死?”

没藏佳玉的眼泪更加汹涌而出。

朝云一边用一方软布细心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一边轻声道,“没藏小姐,你可是有什么冤屈?说出来,我让小王爷替你做主。”

一旁,青蒿亦附和道,“是啊,没藏小姐,现在小王爷那边已经跪了一屋子的人,大家都在等着你说出实情。”

朝云看着她,又道,“没藏小姐难道不想为自己伸冤吗?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又何必非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听了她的话,没藏佳玉的身子一震,明眸中闪过微微光彩,“小王爷真的能替我做主吗?”

朝云看着她,缓缓点头。

没藏佳玉眼中闪过仇恨的光,悲愤地道,“是野利荣仁那个混蛋,前几天他向我父亲求婚,被我父亲拒绝,今天他就在集市上将我强抢回府,他、他还想对我用强!我不甘受辱,于是用簪子划伤了自己的脸,可是他竟然还不肯放过我,我无可奈何之下,这才对着墙壁一头撞了过去!”

说罢,她掩面大哭。

朝云惟恐她触动了伤口,一手将她按住,温言道,“没藏小姐,不要这样,身体要紧。”

说罢,她对青蒿使了个眼色,青蒿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没藏佳玉的话已经传到李昊天耳中。

李昊天脸色铁青的看着野利荣仁,喝道,“野利荣仁,你还有何话可说?”

野利荣仁满不在乎地道,“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大不了我娶了她便是!”

一旁,韦明山遇心痛欲裂,怒吼道,“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砰’的一声,李昊天重重一掌击在案上,他眼底似有暗云压城般的锋芒,“许大人,依照西夏律法,强抢官宦小姐的恶徒,应该如何处置?”

许怀谷断然道,“按律当斩!”

一旁,野利遇乞闻言大惊失色,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此一来,李昊天竟是要绝他的后了!

野利遇乞慌忙在李昊天面前跪下,颤声道,“老臣深知犬子罪孽深重,但是请小王爷看在老臣只有这一个儿子的份上,还望手下留情啊!”

便在这时,一直死寂的殿外突然传来内侍常声惶惑的声音:“奴才参见王后!”

野利王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踏入殿中,声音静寒,“是谁要杀我的侄子?”

李昊天眼见惊动了王后,更是恼意丛生,“母后,夜深露重,您不在寝宫安歇着,何苦到这里来?”

野利王后看着李昊天冷笑道:“我若是不来,小王爷岂不是要了他的性命?”

李昊天怒道:“这种东西死有余辜,母后不要袒护他。”

野利王后道,“今日这事,荣仁做得确实不对,但是罪不至死,昊天,你就给他五十廷杖,算是一个教训吧!”

李昊天阴沉着脸静立着,不动,也不说话。

野利王后神情肃冷,深深的看向李昊天,眼中透出一丝精光,极平静,却强有力的穿透人心。

殿内几人全都跪在那里,谁也不敢动。

一时间鸦雀无声。

野利王后又道,“我打算将那没藏小姐认做义女,这几日将她留在我身边好生照护着,等她伤好之后,再去问问她的意见,看她愿意嫁给谁。你们看这样安排可算妥当?”

李昊天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道,“全凭母后做主。”

“既然如此——”野利王后对着野利荣仁手一指,厉喝道,“你们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苏奴儿答道,“微臣遵命!”

几个侍卫上来,将野利荣仁拉了出去,少顷,外面传来‘啪啪’的廷杖击打肉体声和野利荣仁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

一场风波,就此烟消云散。

许怀谷自王宫退出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之间,感觉到野利遇乞阴沉的目光,从自己的后背上梭巡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