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乱世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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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翠微山庄周围树林葱茏,云蒸霞蔚,甘露淋漓,幽静宜人。朝云昏睡了几日,又得益于御医的精心调养,身体终于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李昊天似乎很忙,自那日后,他一直不曾露面,朝云心中纵然有百般疑问,但是红藤和绿萝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只是说,公主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不宜忧思太过,否则会落下病根,朝云知道她们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一心一意的调养身体,照顾孩子。

这一日,朝云精神渐好,她起身下了床,披衣坐在窗下,看着摇篮中的孩子出神,孩子尚未满月,小小的身体,胎发浓密,刚刚吃饱了奶水,睡得正香,睡梦中小脸上亦带了笑容,浑然不知世间愁苦滋味。

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孩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个孩子,她千难万苦才得以保全。何况……她的胸口微微一热,还是他的孩子。孩子的眼睛像她,那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唇却像展逸飞。这个小小的身子里流着他和她的血,相融相守,神奇地成长为一个生命,再也分不开。

呆呆的注视了孩子良久,忽然,她伸手摘下脖子上那枚从未离身的白玉,轻轻挂在孩子的脖子上,这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这时,外面传来红藤的声音,“奴婢叩见兴平公主。”

朝云微微一怔,耶律红缨已经走进门来。

朝云正要起身相迎,耶律红缨已经上前一步,亲亲热热拉过朝云的手道:“妹妹不用多礼,你身子虚弱,还是坐着吧。”

自从经历那场宫乱之后,耶律红缨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再也没有往日不可一世的神气,待人也变得谦和有理,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一旁红藤忙端了一张紫檀椅让耶律红缨坐下,绿萝又奉了茶上来。

耶律红缨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碗,微笑道,“妹妹身上可觉着好些了?生养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的事,可要好好养息着,只有养好了身子,来日才能好好的服侍小王爷。”

朝云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心惊,面上却不好表露,只低声道,“多谢姐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耶律红缨俯身看了看孩子,微笑道,“这孩子真漂亮,瞧这额头,生得这样高,和小王爷倒象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将来必定极为聪明。”

朝云心里泛起一阵刺痛,这孩子……

她低声道,“多谢姐姐夸奖,只是孩子还小,现在哪里看得出来?”

耶律红缨微微一笑,“我也没有旁的可给这孩子,只有身边有一只从辽国带来的玲珑玉璧,送给孩子保平安用。”

说罢,她已经将一只锦盒放在一旁案上。

朝云见她一番好意,不好回绝,只得道了一声谢。

耶律红缨却面色一暗,低声道,“其实我今天来,是向妹妹辞行的。”

耶律红缨的话倒是真的有些出乎朝云的意料,她微微一怔,“姐姐要去哪里?”

耶律红缨的眼中闪过一丝凄怆,“昨日收到辽国来信,说我母后病危,希望我能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我已经跟小王爷说过了,他也答应派人送我回去。”

“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这么快?”

“来到西夏这么久,真的有些想家了,我想回去。”

家……

朝云的心中一阵抽痛,那竟是,此生永不可及的地方……

耶律红缨看着她,低声道,“妹妹,以前我那样对你,请你千万别介意。”

朝云低声道,“姐姐言重了,都是妹妹的不是。”

耶律红缨摇摇头,眼中竟隐隐带了泪光,“以前我总是痴心妄想着,以为时间长了,他能够知道我的好处,可是这一年来,他的眼中只有你,从没有过半分别人的影子。”

朝云垂眸道,“姐姐,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耶律红缨深吸一口气,道,“自从宫乱那夜之后,我已经想通了,这个男人的心,我既然得不到,不如干脆放手,放了他,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当她看到李昊天为了朝云,泰然饮下那杯毒酒的时候,再美的梦,也应该醒了。

耶律红缨低声道:“所以,我这一走,小王爷就全托你照顾了。”

朝云垂下头,一时间心乱如麻,王后被囚,耶律红缨也走了,现在偌大的王宫里,竟然只剩下自己和李昊天。

说完这句话,耶律红缨已经盈然起身,“我先告辞,妹妹不必相送。”

“姐姐保重。”朝云低声道,

耶律红缨点点头,慢慢向门口走去,夏日的骄阳似火,但是耶律红缨却如一块寒冰,不能被丝毫温暖。

******

明月如水,静静照入庭院。

八角凉亭之中,耶律红缨和李昊天相对小酌,今天,李昊天给她设宴践行。

与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伤。

酒过三巡,耶律红缨已经有了薄醉,她举起酒壶仰头倾入喉中,片刻之间,壶里的酒已经是涓滴不剩。

她晃了晃酒壶,忽然一扬手,‘啪’地一声,酒壶滚得老远。

她一手托腮,也斜着醉眼,看着李昊天:“明天我便要走了。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李昊天看着杯中的琼浆玉液,答道,“我已替你安排妥当,此程有质子军护送你,保管万无一失,你尽可以放心。”

“只有这些?”

李昊天一仰头干尽杯中美酒,方道:“无论在辽国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修书于我,西夏仍然是你的家。”

淡淡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他俊朗的面容因沾了酒意而透出一段风流神采,全然不是往日周旋于朝堂之上的沉着从容,亦不复王宫中说一不二的威严霸气,举手投足间风采逼人。

耶律红缨一时看得痴了。他的风雅,他的孤独,他的霸气,哪一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这个男人心底里藏了太多的东西,沉淀在那双黑眸里,是波涛万顷的风华。

耶律红缨看了他一会儿,挪开目光,黯然道,“当初来到西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李昊天亦是默然。

耶律红缨忽然纵身扑入了李昊天的怀中。

李昊天愣了愣,慢慢伸手,拥住了她。

耶律红缨颤抖着道,“昊天,再爱我一次吧,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她伸手便搂上他的脖颈,吻向他灼热的双唇。几番唇齿纠缠,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抱起她大步走向屋内。

烛影摇曳,幔帐朦胧,他的气息如若汪洋大海,令她沉溺其中,她像藤蔓一样攀附着他的身体,眼中闪过迷离的光彩,爱恋痴欲都化作对他的渴求。

次日一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仪仗浩荡,绵延数里。

三千质子军轻骑在宁林哥的率领下,护送兴平公主回归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