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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朝云的药确有奇效,展逸飞的伤一日好似一日,连狄青都说这是个奇迹,不过半月功夫,他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可是,自从她离开将军府到韩琦家之后,再也没有过府来探望过他。

展逸飞不再提起,朝云那边也没有动静,两人竟仿佛是约好一般,同时对这件事情保持沉默。

修远和梁铮他们对此事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想当初,展逸飞伤势沉重的时候,王姑娘不避男女之嫌,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甚至以口哺药,这份真心,谁不看在眼里?怎么如今他的伤势眼见大好,她反而不肯现身了呢?

自古以来,这‘情’之一字,千回百转,却又有谁能料得到,参得透?

重伤初愈,展逸飞消瘦了不少,他的人也越来越沉郁,常常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盯着青布帐顶,似乎能将那里瞧出一个洞来,谁也瞧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首恶伏诛之后,仁宗皇帝迅速控制京城局势,与此番大乱有关的人,无不被铁血手段清除,一共清出丁谓同党一百余人,或斩首示众或发配流放,朝中大局,至此方定。

韩琦为朝廷分忧,清除了朝中的奸细,仁宗感念其一片忠心,加官*****,赐田产房宅无数。一时间满城口碑交誉,朝野众口咸钦,韩府豪门尊荣,更倍往日。

仁宗一并表彰了此次事件中有功的众人,只有展逸飞和朝云,因为王惟一的缘故,在此次事件中的功劳被隐瞒了下来,没有向上禀报。

东京城里,阴霾的天色逐渐云消雾散,笼罩了京城半月之久的阴雨终于停了,金日耀空,光芒遍洒大地,透出许久未见的晴天。

三日之后,韩府之中大摆宴席,庆贺韩琦此次逢凶化吉,满朝的文武百官齐来道贺。韩琦在宴席之上,向众人当众宣布收养了一位养女。从此,朝云已是韩府的候门千金小姐,不再是无依靠的孤女了。

韩夫人见了朝云,也是喜不自胜,夫妇二人将朝云视若掌上明珠一般,对她关怀备至,韩琦特意拨了后花园之中单独的一座小楼让朝云居住,又派了两名丫鬟来服侍她的起居。朝云和小桐住在楼上,服侍她的两个丫鬟住在楼下侧厅内。

这座小楼与韩夫人居住的正房相隔百步,原是韩琦日常读书之处,楼下分正厅侧厅,楼上亦分三间,中为藏书所在,两旁都是卧室。小楼布置得极为雅致,正厅侧厅,壁上挂满名人字画,楼上走廊可以观赏整个花园景色。

朝云从未感受到的母爱,如今在韩夫人这里都得到了补偿。

韩府收了一位义女,在京亲故家眷纷纷前来探望,其间少不了一番热闹。这些富贵人家的女眷们,整天闲着无事,原本就爱评头品足,如今见了朝云,对于她的天生丽质,无不惊叹倾羡,交口称赞,朝云的声名,有如丹桂飘香,很快就吹遍京城内的朱阁绣楼,以致那些与韩府非亲非故的大家大眷,都以得与朝云一见为荣。

寂寥午后。

将军府的后花园中。

木槿树下,展逸飞一手提着酒壶,脚步虚浮,面上的醉意已经有了七八分,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他抽出兵器架上的墨玉刀,漫不经心的挥舞起来,刀光如练,寒意漫天,劲气激射中,满树繁花纷落如雨。

冷清的将军府中,忽然有客人拜访。

肖建随着福伯去见了客人,过了一会,兴高采烈地飞奔回来,对展逸飞道:“大哥,看我带了谁来看你?”

一个小小的脑袋自他身后探了出来,来的竟是朝云的丫鬟小桐。

“展将军,你的气色好了很多哦!”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展逸飞的心里陡然也开朗起来。

“小桐,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他笑道,

小桐手里托着一个锦盒,“我是奉命来给将军送药的。”

说罢,她打开锦盒,如数家珍地道:“这是外用,这是内服的,这是补气、这是补血的-------”说罢,她将锦盒里的药物一样样的送到展逸飞的面前,

展逸飞哭笑不得的望着她,微笑道,“你家小姐还真把我当成药罐子了?我是练武之人,受点小伤实属平常,哪里用得着这么贵重的补品?”

小桐垂下头来,道:“什么轻伤啊,你都不知道你当日的情况有多吓人!,差一点就没命了!小姐说,你流了太多的血,身体耗损得厉害,一定要吃很多的补药,才能让身体恢复到从前。……对了,小姐还让我给将军带来这个!”

说罢,她从锦盒最底层,拿出一张水云笺,送到展逸飞面前。

“这是什么?”展逸飞不解地问道,

“这个是我家小姐亲手写下的家传秘方,对治疗外伤极为有效,小姐说,边关上的将士连年征战,难免会有损伤,只要将军能够按照这个方子,配置一批疗伤之药,广为发放下去,相信能为他们减轻痛苦!”

清秀而飘逸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写在冰绡薄笺上,纸墨间别有一抹暗香流动,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展逸飞收敛了笑容,他伸出双手将药方接过,极为珍重的贴身藏好,清俊无垠的黑眸静静望着小桐,沉声道,“小桐,多日不见,她……还好吗?”

小桐轻声道:“小姐前日已经搬出了韩府,到郊外她父亲的墓前守孝去了,要守满三年,才能回府。”

“守孝?”展逸飞一怔,

“是啊,小姐思念她逝去的父亲,天天愁眉不展,不见欢颜,后来韩大人在城郊给王神医修了一座衣冠冢,小姐知道后,就要求去那里守孝,谁劝也没有用,韩大人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她。”

展逸飞缓缓将壶中的酒倾入喉中,忽然一下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桐见了他这个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却见他身上的白衣已经隐隐渗出血迹,本已结痂的伤口又迸裂开来。她咬着嘴唇,道,“将军若总是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就算小姐的药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展逸飞转过头,怔怔看着墙角的木槿树,一阵秋风吹来,将树上最后两朵木槿花吹落在地。

好快,转眼冬天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