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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已经是隆冬了,一夜北风紧,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很快便在枯黄的枝叶上缀了银装素裹,将军府的明瓦飞檐此时看来格外高远,素寒一片。

雪后初晴,肖建手里提着一串刚刚在雪地上逮到的斑鸠,兴冲冲的回到府中。他打算用这串斑鸠为大哥做一锅滋补的斑鸠汤。

来到展逸飞房中,却是空无一人。展逸飞不在床上。

肖建一怔,忙四处寻找。来到后花园,却见到石山顶上的凉亭里,一个孤寂的人影独坐在凉亭围栏上,他的手里提着一壶酒,仰头望着天空出神。

大病初愈之后,他的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大非往时神采飞扬的情状。

肖建看看天空,好奇地道:“大哥,你看什么呀?看得这么出神?”

展逸飞闷声道:“看天上的浮云。”

肖建不解道:“云有什么好看的?这里风大,对你的伤不好,你该在床上躺着才是。”

展逸飞闷闷地应了一声,一仰脖,将酒灌入喉中。

肖建急了,上前就要去夺他手里的酒壶,“你不要命了?伤还没好利索,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展逸飞推开他,道:“走开!不要管我!”

肖建忽然道:“大哥,今天,我在义父那里看到边关上的奏报。”

展逸飞的手一顿,“什么奏报?”

“吐蕃内乱,老赞普达玛突然病故,达玛的弟弟欧松王爷即位,这个家伙素来对大宋不善,我估计,边关要不了多久又要开战了。”

展逸飞猛地抛开酒壶!长身而起!

“该回去了,我们困在这里太久了!”

朝廷之上,接到来自边关的密报,吐蕃内乱,老赞普达玛已经被其弟欧松王爷谋害,欧松王爷即位之后,屡次对大宋边境进行滋扰。狄青主动请缨,率五万大军回边关平乱。

狄青率领大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方面与吐蕃主力正面交锋,暗中却派出飞鹰骑这支精锐之师,偷袭吐蕃后方,飞鹰骑如出鞘之利刃,长驱千里,势不可挡,直袭吐蕃老巢。

吐蕃匆忙回军自守,却被宋军主力趁虚猛攻,两方夹击之下,吐蕃大军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狄青率部乘胜追击,共破敌五万六千有余。这一战,欧松赞普元气大伤,率领残余部将五千多人,远遁塞外,再不敢与大宋为敌。

“狄青以两万飞鹰精骑破敌五万六千人许,损兵仅一千二百余人。”

八百里战报飞来,一时间帝都上下全都震惊于狄青的精兵奇谋,争相传说。

在朝野一片惊叹钦佩声中,仁宗皇帝降旨加封狄青为诸卫上将军,仍在延州留守。军中将士论功行赏,飞鹰骑统领展逸飞因平叛有功,擢升延州团练使,其余有功人等,一并封赏。

至此一役,“飞鹰骑“名震边陲,飞鹰将军在边关威名远播。

大宋的边境上,展逸飞刚刚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而在万里之外的京城之中,朝云的生活却是古井无波。

韩琦在京城城郊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为王惟一夫妇修建了一座衣冠冢,朝云得知后,执意要到王惟一的墓前守孝三年,韩琦感念其一片孝心,答应了她的要求,韩夫人怜惜朝云,特意选了几个忠心可靠的丫鬟仆人来服侍她。但是朝云却婉拒了夫人的好意,只在身边留下小桐,和一个支应门户,出外奔走的老妈妈。主仆三人,日子过得清苦而平静。

落日熔金,长刃破雪。

狂风呼啸的战场上,断剑残矢,横尸遍地,到处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一个年轻的将军在那里拼杀,他身上的盔甲已经被鲜血染红,他身边的敌人那么多,怎么杀也杀不完,朝云眼睁睁的看着他,却一动也不能动,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身上的伤口那么多,每一道伤口都仿佛刺在她心上,一阵巨痛掳住了她,她的泪水簌簌而下。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醒醒,醒醒,你又作噩梦了?”

朝云睁开眼睛,却是小桐关切的眼神。

一阵冷吹过,她看着帐外明明灭灭的烛火,喉间犹是哽咽,枕头上早已被眼泪湿透,肩背身心,但觉冰冷。

她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回过神来。

这是自己的闺房,哪里是那生死的战场?

小桐用丝巾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小姐,别胡思乱想了,保重身体要紧。”

朝云静静看着如烟如尘的纱帐,眸光迷离。良久,忽然幽幽道:“小桐,我又梦见他了……”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这样的痛,这种痛能不知不觉间深入肺腑,逐渐将人带入窒息的深渊。

想忘而不能忘时,才知道刻意想要埋藏的记忆早已是深入骨血,每一次触动都痛彻心肺。

她披衣起床,缓缓步入窗前,遥望天边那一弯新月,今夜,又将无眠。

这一日,延州城中,军旗猎猎,战鼓隆隆,数千军士齐集校场之中,将偌大的校场围成一个圈。

校场尽头远远立了十个红靶,离红靶近两百步的空地上,将士们手挽劲弓,箭影激射,正在进行一番龙争虎斗。

校场北首处筑有高台,乃主将阅兵的点将台。台上四杆褐红旗幡分矗四面,一位将领立于台上,铁甲羽盔,正是修远。他手里拿着一本花名册,将箭法前十名的军士一个个用笔勾下名字。

这是狄青治军的方法。军中将士提升,不但要看战功,而且还要结合平日演练成绩,每年都要对士兵实行不定期地拣选,壮健骁勇的军士可由厢兵升禁兵,直至成为飞鹰骑的精英,而不合格的军士则须降低军种和军级。老弱残疾的军士,可充当“小分”或“剩员”,领取一半军俸,担任军中各种杂役。只有成绩优秀的军士,才有可能晋升。

狄青将军曾经说过:“外族人如果是狼,那么我们的先锋骑兵营就是鹰。骑如雄鹰,纵横大漠,逢所当者,百战百胜。”

飞鹰骑的名字便是因此而来。

箭术比过之后,开始比试武功。

一时间,校场之上,刀光剑影,拳来脚往,劲风猎猎,飞尘满天。

展逸飞重甲黑盔,身披墨色风氅,手按刀柄,傲然立在点将台上,风氅迎风翻卷,如雄鹰展翅。逐

看着校场上虎虎生风的众兄弟,他不由一时兴起,忽然解下身上的披风,抛到修远手中,

“拿着!”

说罢,他已经自兵器架上提起一杆银枪,纵身跃入校场之中!

他手中银枪挑起,摆了一个起式,整个人挺劲如松,对场上那十余军士,遥遥一伸手!

众人会意,纷纷擎枪提剑冲了过来,霎时间一片刀光剑影,从四方向展逸飞当头罩来。

展逸飞冲上,手中银枪横空出世,如怒龙出海!当前遭遇的两名军士立即被震飞出去。

一时间,枪影横空,银光飚射,挡者披靡,展逸飞长枪所至之处尽是人仰马翻,混跌成一片。

不过一盏茶时分,这些军士尽皆扑倒摔撞,跌翻一地。展逸飞以银枪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在这个圆的一丈范围之内,没有人能再站着说话。

所有人都远远的看着场中那个挺拔的身影,还是那俊眉朗目,还是那卓然英姿,唯有英勇无畏的战士,方有这样慑人的杀气,唯有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军人,方得如斯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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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题外话:

古人极重孝道,古话说“百善孝为先”。父母去世,孝子须在父母墓前结庐而居,守孝三年。带孝期间,男女均穿白色衣服,不宜嫁娶,不吃美味的食物,不能有其他的娱乐。“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