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明月东升。
京城之中,街道上两旁的灯火渐次燃起,满城灯火通明,宛如一座不夜城,显示着京城应有的繁华。
而今晚最为耀眼的灯火,应当属安抚使韩琦的府邸了。
今日这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无数明亮的大红灯笼被绳子一个接着一个串起来,悬挂在半空之中,从韩府门前开始,长串的大红灯笼一直覆盖了整条街道。微风一吹,灯影摇曳,流光溢彩,分外动人。
韩府的大厅里,巨大的金色寿字贴在大堂正中,两边挂着寿山福海图,八仙桌上,放着一盘硕大无比的寿桃,八副寿联列成的寿屏挂在照壁上,彰显着韩府的高贵气象。
韩琦一身华衣,面带微笑,于里里外外的客人之间来回应酬着。今天是他的五十岁生辰,因为是整寿,所以格外的隆重些。一早,仁宗皇帝便派内侍太监过府,送来了御笔亲书的匾额贺寿,为韩府的寿宴平添了几分喜庆。
一天之中,不断有远近宾客上门道贺祝寿,一时间韩府门前车水马龙,府内席如流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喧嚣了一天,前来贺寿的宾客送走了一拨又一拨,被人灌了几杯酒,韩琦已经有几分薄醉,礼仪周全的地和众位宾客打过了招呼,韩琦得了一个空子,来到书房小憩。
韩琦在太师椅上坐定,刚刚捧着上好龙井茶酽酽的喝了一口,帘外,管家韩冉躬身道,“老爷,晚上的菜单已经拟好,请您过目。”
韩琦接过那粉色的纸笺,略略看了几眼,道:“再加一个烤全羊,今日狄青将军要过府相聚,这是他喜欢的菜。”
“好的,小的这就去办。”
韩冉说着,恭身退了下去。
今夜韩琦宴请的是几个私交甚笃的老友,刚刚由边关回朝的狄青将军也在宴请名单之中,他和狄青有过命的交情,此时一别三年,老友重逢,热闹自是不同。
入夜之后,又有马车彩轿络绎不绝的沿着这条街的灯火匆匆而来,半条街上全都塞满了前往韩府的官轿和车马。
韩府门口,传报通名之声也此起彼伏起来。
韩府后院的绣楼之中,小桐正在给朝云梳妆。
烛台上燃了数支明亮的烛火,朝云坐在铜镜前,小桐立在她身后,将朝云长可委地的青丝绾起两个云髻,再用流苏系紧,插上玉簪,最后将她的面容罩上金丝软纱。
妆毕,铜镜中女子,眉若春山,眼若秋水,云鬓高耸,面上的金丝软纱在烛光辉映下闪闪发光。
小桐轻声道:“小姐,今夜穿什么啊?”
朝云的目光落在一旁放置的素白衣裙上。
“这件太素净了,小姐如今孝服已满,今日又是老爷的大寿,应该穿些鲜艳的衣服了。”小桐道,
朝云的颊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他今天会来吗?”
小桐抿嘴一笑,低声道:“前天我亲眼看见韩管家过府请柬,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狄将军一家的名字,不会有错的!”
小桐和朝云日日形影不离,她们两个好得如同一个人一般,也只有她知道朝云那隐秘的心事。
她比小姐小了两岁,在人前,小姐是她的主子,可是在这闺房之中,她和小姐是姐妹,是师徒,是密友。
“既如此,你看着办吧。”
朝云对装扮向来不甚用心,守孝三年,一直是一身白衣,韩夫人不知道为她添置了多少漂亮的衣服,但是朝云一次也没穿过。
小桐想了想,退了下去,少顷,手里抱了几件衣服回来。
她笑道:“小姐你看,这件天蓝色的还不错,显得人很精神,还有这件,淡粉色绣芙蓉花的也好,既贵气又雅致,你觉得哪一件比较合意?”
朝云看了那粉色绣了芙蓉花的百折湘裙一眼,道:“就这件了。”
此刻韩府宾客云集,欢笑之声此起彼伏,满园丝竹笙歌,粉黛芬芳,衬着通明如昼的灯火,尽显一派热闹非凡的气氛。客人渐次入席,看来基本上快到齐了。
韩冉在府门口踱来踱去,一旁,一个绿色的人影一闪,小桐悄悄钻了出来,悄声问道:“韩管家,还有谁没有来?”
韩松看了一眼手上的请柬,道:“御医张大人,还有狄青狄将军,就差这几位了!”
小桐心想,怎么回事,该来的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时,门口的家仆送来一声高高的传叫:
“张大人——到——”
但见一辆马车缓缓自门口停下,一个修长的人影自车内探出身来。正是张岳。
只见张岳恭身掀开马车的帘子,让出一个人来。这次下车的却上一个白衣男子,只见他轻袍缓带,手里摇着一把洒金折扇,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庞,眉宇之间流淌着温雅的神采,自有一番俊逸隽永、高贵清华的出尘气度。
小桐见了那男子,不由一怔,这人正是日前那位在巷中求医问药的公子。
韩冉慌忙迎了上去,道:“张大人来了,快往里边请!”说罢,他的眼睛移向那位气度高贵的公子身上,“这位是……”
他在心里暗暗纳罕,不知道一向眼高于顶的张太医,什么时候也成了别人的跟班。
“李公子,我的朋友。”张岳笑道,
李公子手中折扇轻摇,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身后的仆人将二人的礼单呈了上来。
韩冉一看那礼单,辟水灵犀,紫晶翠玉,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韩冉的面色变了变,这位公子好大的手笔!当下不敢怠慢,躬身将二人迎了进去。
小桐暗暗吐了一口气,望望里面,人来人往,似乎是快要开宴了,可狄将军他们怎么还不来?
便在此时,长街尽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小桐听了那声音,不由心中一阵狂跳,她冲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来人只有几骑,人数虽不甚多,但声威雄壮,充满了威风凛凛的霸气,转眼间,几骑快马,已经到了面前。
小桐望着面前的几人,视线忽然有点模糊。
她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叫道:“狄将军,诸位少将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