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每一种热闹都会有它归于平淡的一天。白云和雷凯的婚礼如此轰动全城,也只是持续一天、两天、三天,第四天开始,就基本恢复了W城的正常秩序:报纸电视不再关注;人们的谈论话题又回到了身边的烦琐事;雷家、雷氏也不再有人对有关婚礼方面的质疑、疑惑作出解释、说明。
白云婚后坚持她的职业生涯,没有名正言顺地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全职太太。但因为可以正常享受国家规定的晚婚假15天,而这时雷氏的网脉工程的优惠项目又刚开展,雷凯没办法安排蜜月期。于是短短的10天多里,白云俨然一位无所事事的大少奶一样,品尝到了豪门媳妇的苦闷、郁闷.,这让她非常后悔当初的决定。自那时开始,她多想嫁个平民百姓,平平淡淡地终此一生。
众所周知,雷凯是个豪门大少爷,没有其它大少爷的魄力,但有所有纨绔子弟的恶习:好赌。没有认识白云时,因为母亲威严、财政的限制,他才不至于放肆。自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后,才猛然觉悟,原来自由是可以这般争取到的,于是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越发肆无忌惮了。古语说,一个人无所畏惧时,就会无耻了。果然,雷凯不再害怕母亲的严密监控、甚至财政限制后,就开始了在麻将上沦陷、不能自拔。他的一班“猪朋狗友”,在他终于成家立业之后,更是不断邀请、请求、哀求。他们以为雷凯从此财政独立了,以前也够豪气了,现在一定会更豪爽。心软的雷凯,一贯没主见,在张学仁他们一磨二气三骂下,一次又一次地坐在了麻将台上。一圈又一圈。他们从来都是八国联军对清政府一样,由始至终都不公平。张学仁他们明显是八国联军,而雷凯则无疑是清政府。每次计数时,别人1元,雷凯就得10无,别人10元,雷凯就得100元。总之都是要多一个零。雷凯有时也会抗议,但八国联军的势力不容忽视,“你有了老婆不要朋友啦!”“你是不是雷家大少?是,就不能和我们计较啦!”“想老婆啦,居然找不玩的借口?”……你一句我一句的,口水都能把雷凯淹没了。没办法。人多欺人少,雷凯不得不举手投降。一次又一次地把白云扔在那孤寂的雷家大宅里,让她像浮萍一样无根无茎,随水飘荡,摇摆不定。
白云一直是个很阳光的女孩,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嫁入雷家后,她什么都怕:怕工人们的眼光。白云总觉得他们对自己有许多的不满,用的吃的都没有雷凯在的时候好,更没夏董和雷董他们的优越;怕夏董的审问。随便的询问夏董也可以变味成审问,“今天在家一天干了什么?”“早餐都没吃?为什么?”“怎么又和人逛街?注意低调了吗?”……无穷无尽的审问让白云时时警惕自己:做这,是否会被审的?做那,是否会让婆婆不高兴?整个人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地绷起来,像拉得满满的弦;怕雷凯失踪。自雷凯与他的“猪朋狗友”沉迷赌博后,白云就很少看到雷凯了。他有时半夜回,有时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回,甚至两天两夜也没见影子,神龙一样见首不见尾。每次相聚,白云都柔弱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从此不再离开自己。可每次都以泪洗面,失望告终。
其中,她特别害怕黑夜。尤其是雷家大宅的黑夜。毕竟工人的眼光、婆婆的审问都可以逃避,只有黑夜,怎么逃它也照样如期而至,分毫不差,分秒不离。黑夜里,白云躺在床上,一阵阵地,闻到雷凯熟悉的气息,原以为可以触到他、抚到他、摸着他,结果是一次、两次、三次,都是两手空空,空空如也。那感觉就如《人鬼情未了》里的人鬼相遇的凄凉、难受。于是,不受控制地,竖起耳朵听花园外的一切声音,试图能第一时间知道雷凯回来的消息似的。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灵了,尽管雷家的花园差不多有W城的中心花园那么大,但这些距离也阻挡不了她的听力。雷家大园的保安多长时间巡视一次白云都知道,是轮到林叔还是新来的小石头,白云也了如指掌。白云在翻来覆去中,寻思,《封神榜》里的顺风耳也不过如此。许久许久,不悲观的白云也吟起了李清照的词来,“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那是师姐肖云最喜欢的一首词。说她很贴切、很真实。没想到,这个恐怖的黑夜,她竟然与李清照共鸣了。从散乱的记忆里搜刮出如此完整的词来,越吟越难过,泪水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四处奔流,在白云的脸上画地图、画花脸……就在白云意识矇眬中,一直躺在床上的雷凯的睡衣,不知何时飘了起来,在房子里飘来飘去。白云一下子惊醒,用力用劲使劲,终于睁开一双红肿的泪眼,才发现是雷凯回来了。
他为了不影响任何人,所以黑灯瞎火地摸索着,轻手轻脚地挪动着,可没想到还是让白云醒了。天已差不多亮了,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胆战心惊的白云,火气迅速地向头部涌、涌,涌!她腾地站起来,右手缩在胸前,直至在雷凯面前才猛地一个冲拳,雷凯没防备,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心窝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体谅白云的独守空房,可自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他恨自己,知道自己罪有应得,于是很不争气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白云,我错了。你原谅我吧。”白云没想到他会如此,心里一阵懊恼,忙死命、拼命地把他拉起来,“不要啦。你以后不去就行了。你这样我很难过的。”白云觉得雷凯无论如何也是个男人,是不能如此跪下来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嘛。雷凯则窃喜,是啊,我只要认一下低,一切就好办啦!
于是,这头保证那头又重犯,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的信用卡透支完后,又问了白云要了她的卡来透。白云一下子陷入了一个无底洞深渊里,只好不停地流着泪……如此阳光的白云是不是从此如此一直流泪下去?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如果这样,她也不再是白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