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的速度非常之快,达流士体内的活血管无休止地渴求着能量。在医生停止食物的供给之后,他的肉体迅速地消瘦,眼珠凹陷,颧骨突出,破坏力却得到增强。隔离间里没有任何完好的家具,墙壁上布满带血的抓痕,铁门被撞得变形。没人敢靠近那里,因为达流士的手伸出观察窗乱抓,那只手已经不成人形,就像一层发皱的皮包裹着骨骼。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猪崽子吓得捂住耳朵缩在墙角。
潘提斯站在观察窗前,粗大的眉毛拧成一团:“他怎么了?”
医生在检测剩下的活血管,听到他的提问,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被寄生。”
“怎么会这样?”他不信地叫道。
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愚昧干的好事。”
“快把寄生物取出来!”
“那得动刀子把他的身体切开,你们塞班人不是不愿意开刀吗?”
潘提斯的手握成拳头状,看得出他也为属下揪着心。沉默了一会,他说:“开刀,试一试。”
“那就劳烦您抓住他的手,我给他注射麻醉剂。”医生麻利地找出药剂,抽进注射器。
“达流士,对不起了。”潘提斯避开手指,捉住达流士的手腕,把他的胳膊从观察窗里拉出来。达流士的肩膀卡在观察窗里,动弹不得。干瘪萎缩的肌肉紧紧附着在骨骼上,青紫色的大臂静脉分外粗壮,像蟠龙一样狰狞。医生拿起注射器刺下去。“咯啦”一声,银针头一碰到血管壁就断开了。
“怎么搞的?”潘提斯怒道。
菲尼克斯找出备用针头递给医生换上。
“咔嗒”,又断了。
“菲尼克斯,快去楼下兽医那儿借马用的针头来!”医生叫道。
菲尼克斯急忙跑下去,不一会,抱着医疗箱跑回来了。打开,拿出一个巨型注射器。潘提斯瞪大眼睛:“这。。。。。。”
“相信我。”医生说。
他不再言语。
医生迅速地抽吸麻醉剂,对准达流士的血管插了下去。
“进去了吗?”潘提斯问。
“嗯。”
麻醉剂源源不断地注射进血管。
“这个剂量。。。。。。”潘提斯有些担心。
“没问题。”医生头也不抬。
一管空了,医生准备拔出注射器,却拔不动。血管像一张嘴一样,紧紧地咬住针头。菲尼克斯见势不妙,立即伸出手抓住管壁帮他一起拔。“哗啦”,血管的巨大吸力让注射器的玻璃管向内爆裂了。针头还插在血管上,左右弹晃着。
“没事吗?”潘提斯问。
菲尼克斯和医生的手都渗出血丝。
“没事了,你放手吧。”医生说。
潘提斯等他们走远才松手。达流士的手立刻缩了进去。
猪崽子帮他们摘除玻璃碎渣,冲洗消毒。
“医生,还可以做手术吗?”菲尼克斯问。医生的手受伤了。
“我没有痛感神经。”医生说,“这点小伤不影响手术。”
隔离间里响起人踉跄摔倒的声音。
“他倒了,可以打开门了吗?”潘提斯问。
“再确定一下。”医生说,走过去观察。
达流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呼吸缓慢。
医生打开门,潘提斯冲了进去,扛起达流士。
“去哪里动手术?”他问。
“解剖室。那里刚消毒完。”医生说。
“在这里不行吗?”潘提斯皱起眉毛,“解剖室不是很脏吗?那可是死尸待的地方。”
“死尸在冰库里!那里刚消过毒,比这里干净!在这里动手术会害他感染的!”
“你是医生,你说了算。”潘提斯跟着走进解剖室。
“菲尼克斯,你做我的助手。”医生说。
“我?”菲尼克斯有些惊讶。
“换上手术服。”医生转过脸对潘提斯说,“你也是。”
“我也要?”
“要么换衣服,要么出去。”
潘提斯不情愿地换上手术服。
菲尼克斯脱掉达流士的衣服,暴露在众人眼前是一副恐怖的躯体,瘦骨嶙峋,经脉却异常发达。菲尼克斯给他擦拭消毒。医生沿着胸骨切开他的表皮,打开胸腔,心脏上缠绕着那根活血管。
要切除它吗?
众人都捏着一把汗。锋利的手术刀在活血管上方停顿住,血管有节奏地收缩着,达流士的心脏与血管的收缩一起跳动着。
医生收回手术刀。
“你不做点什么吗?”潘提斯隔着面罩问。
“我不能拿他的命冒险。寄生物已经占据他的心脏了。”医生异常的冷静,“你忘记箭毒蛙的心脏是如何爆炸的吗?”他放下刀,拿起羊肠线,准备缝合。
“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我们可以给它食物,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寄生物和宿主应该可以共生。”
“共生?身体里长着那样的东西,怎么可以活下去呢?”
“箭毒蛙不也活得好好的。菲尼克斯,按住。”
“你要让他活着忍受痛苦,你这是要拿他做实验?!”潘提斯愤怒地质问。
“难道你要现在杀死他?”医生冷酷地反问,“我们对这种寄生物一无所知,只能摸索着尝试,也许不久就能找到解除的方法,也许找不到。担心概率不明的事情,倒不如去担心现实。我们已经确定这种寄生物不仅能寄生在冷血动物上,还能寄生在人体里,现在外面变异的不仅仅是爬虫,还会有掠食鸟。。。。。。”
“医生!”菲尼克斯尖叫一声。
达流士睁开了眼睛,僵尸一样干枯的手迅速抬起,掐住医生的喉咙。
菲尼克斯用力扳他的手指。
潘提斯也扑过来:“松手,达流士,他是在救你。”
达流士“噌”的一声坐了起来,肠子和内脏从未缝合的开口里流出来,针线还挂在皮肉上。他推开潘提斯,两只手紧紧掐着医生的脖子。医生被掐得说不出话来,憋得通红,手在解剖台上摸着,摸到了手术刀,拿起来刺向达流士的手臂。一下,两下,就好像刺在木头上,达流士毫无反应。菲尼克斯抓起手术剪,割断了达流士的手腕韧带,但是没有用,被切开的手还牢牢地掐在医生脖子上,越来越用力。
“他没有意识了!”菲尼克斯叫道,“队长,砍断他的手吧!医生会被他掐死的!”
“达流士!”潘提斯再次大喝一声,可是达流士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
他只好拔出佩刀,“让开。”他喊道,举起刀。菲尼克斯和医生缩回手。血光四射,达流士的手腕脱离了手臂,悬空掐着医生。他略微失去平衡,又举起喷血的手臂,转身向潘提斯扑去。潘提斯用刀背拍开他。两人扭打在一起。
“医生!”菲尼克斯扳开断裂的手腕,扶起医生。医生咳嗽着,从怀里掏出一管针剂,说:“这是麻醉剂,对准他的心脏。”菲尼克斯接过来,趁着潘提斯架住达流士的手臂,从下往上刺进他的心脏。达流士慢慢地瘫软,潘提斯架住他,把他放倒在地上。医生迅速地缝合他的手术伤口,菲尼克斯包扎他的手臂,之后三人合力把他重新关进隔壁间。
“为什么他会醒过来,你没掌握好剂量吗?”潘提斯质问医生。
“我已经给了他正常人剂量的两倍,再加大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永久性的损伤。”医生说。
“永久性的损伤?他现在失去了两只手,难道这不是永久性的损伤吗?”
医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些都是谁的错?”
菲尼克斯见气氛不对,立刻插嘴问道:“医生,现在怎么办?”
“给他足够的食物,看看有没有可能恢复意识。”
“我去厨房拿吃的。”菲尼克斯说,“队长,我可以顺路去看看菲利贝托吗?”
“菲利贝托?”潘提斯问,“那个幸运儿?”
菲尼克斯点头。
潘提斯摇摇头,说:“那孩子又哭又闹,死咬着说他们没死。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这种情况,一下子失去两个同伴,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我叫人给他灌了酒,现在应该还醉在营房里。我带你去看他。”
“医生,我可以跟菲尼克斯一起去吗?”缩在角落里的猪崽子突然出声。
医生正忙着检查培养箱里的血管,甩甩手,让他们出去了。
两个人沉默地跟在潘提斯身后,绕过走廊,走到城市外缘的营房。还没到,就有两个队员过来致敬,大声喊道:“长官,晚上好!”
潘提斯对他们点点头,说:“这是医生的学徒,来看菲利贝托。他现在怎么样?”
“报告长官,用了您的办法之后,菲利贝托的情绪很稳定!”
潘提斯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就知道,没有什么是酒不能解决的。你们带他们去看望菲利贝托吧。”
“是,长官!”
等到潘提斯走远,两个年轻的巡逻队员问:“你们是菲利贝托的朋友吗?”
“是的。”菲尼克斯说。
巡逻队员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快招架不住了。”
菲尼克斯和猪崽子赶紧跟着他们来到营房,一推开门,刺鼻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几个队员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