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昏暗的长乐殿里,只有几点微弱的烛火被长廊外的一阵阵夜风刮过,愈发显得阴森可怖起来。
冷无姬铁青着脸坐在凤榻上,宋贵人被死死的捆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团乱麻,只能“呜呜……”的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她脸上那阴沉的暗色。
弃离随着几个嫔妃站在凤榻的两旁,紧紧靠在她身边的沛儿,全身早已气得冰凉。
冷无姬一双阴狠的眸子不住的望着地上那两只草人,雪亮的钢针上扎着的那个“冷”字,犹如一个血淋淋的魔咒一般,生生的扎在她的眼底。
“说!这东西可是在这贱婢的窗下发现的!?”
一声冷冷闷哼从她的唇间发出,吓得跪在一旁的嫪雨全身一颤,连忙答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这两件东西,的确……的确是从宋贵人窗下发现的!”
冷无姬的目光中骤然射出一团冷焰,俯身重重的一记耳光抽了过去,
“哀家自认待你不薄,你竟然心怀这样的心思,用这等的邪术来诅咒哀家和王后早一点死吗?!”
被这一记耳挂砸得瘫倒在地上的宋贵人根本没有力气挣扎,一团乱麻死死的塞在她的嘴里,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只能用一双惊恐的泪眼求援的望向了德妃。
隐在灯影间的德妃此时唯恐自己引火烧身,哪里还敢站出来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冷无姬的脸色,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一记耳光泄愤之后,冷无姬这才坐在榻上不住的喘息,阴晴不定的眸子在宋贵人的身上转了几圈之后,终于落到了弃离的身上,冷冷的念了两声,
“好!你很好!”说完之后将宫袖重重的一挥,
“给哀家将这个贱婢拖出去,用沾水的黄表纸一层层贴在她的脸上,哀家就是要让她知道,就是死了之后也休想在阎王面前说哀家的一个不字!”
缩在阴暗处的德妃哪里想到冷无姬竟然如此的无情,只言片语之间就要活活的把自己的表妹闷死!
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宋贵人她……她只怕是冤枉的,这……这草人……”
“住口!”冷无姬一声历喝,凤目中不住的喷出噬人的凶光,
“冤枉?哀家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冤枉这两个字!这宫里的每一个人,哀家让她生就生,哀家让她死——就只有死!”
殿外的宫灯终于被一阵阴风吹灭,德妃的全身都吓得不住的颤抖,眼睁睁的看着殿外候着的两个阉人野蛮的揪着宋贵人的长发,在一阵沙哑的嘶鸣中将她不住挣扎的身子活活的拖了出去!
长乐殿里的每一个人都如同被一只冷冷的大手扼住了心头,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要是伴着这样的太后,只怕比一条蛇还要可怕了!
耳边听得殿外一声惨呼被生生的掐断,想来那是宋贵人嘴里的乱麻被摘出,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一层层的湿纸封住了口鼻。
可怜殿中的嫔妃包括弃离都是全身紧紧的一缩,就像那半声惨呼是从自己的身后发出的一样!
坐在凤榻上的冷无姬直到此时才缓缓的合上了凤目,在一阵幽幽的叹息之后,淡淡的将手一摆,
“要是大王问起,就说这贱婢是在御花园里戏水失足淹死的!哀家倦了,你们都下去吧……”
长乐殿外,弃离小心翼翼的扶着沛儿走了出来,那边自有霜菊来接着。
可怜沛儿自小到大,哪里见过这么可怖的一幕,早已泪湿罗袖,双目惨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弃离独自站在长乐殿外的夜风中,眼睁睁的看着从阴角处钻出两个宫人,用一副担架抬着被白布紧紧裹住的宋贵人,只觉得一阵天昏地转,连忙用手扶住了墙壁,这才稳住了心神。
这也是一条命啊,就这么活活的被自己翻手之间,送上了黄泉路。
可是,现在还能由得了她脱身吗?
冷无姬那冷冷的“好,你很好!”不住的在她的耳边响起。
弃离啊弃离,你就是能逃的了这一关,可是下一关呢?
在艳宫里,原不相信眼泪,能活着熬到最后的人,都是一副被锈腐了的躯壳……
乾龙殿里,一身黄袍的赤烨静静的坐在龙椅上。
手边是厚厚的一叠摊开的奏折,原本这是他每晚睡前必须要看完的,只是今晚,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他的人乾龙殿上,心却早已不在这里了,可是他只能坐在这里,因为他明白,他去不得。
这也许,就是一个帝王的悲哀了……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声音他足足听了二十年,所以自然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手指合上一本奏折,看似无意的轻轻咳嗽了两声,果然那个脚步在台阶下定定的停了下来。
“大王,夜深了,龙体要紧……”
“不碍事!”赤烨淡淡的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望着身前的那本奏折,只是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了。
“点卿阁的人都散了吗?”
“是!”骆公公低头看着脚尖,微一迟疑,又接着说道,
“大王,这次太后只怕闹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又是装病,又是拿人……”
“够了!”赤烨一声低低的闷哼,
“她是本王的母后,她要杀人,就给她杀,这一场面子她要是找不回来,只怕宫中永无宁日!”
随着他的一声冷哼,骆公公心中一颤,重又低下头去,
“是!是老奴想多了,适才长乐殿里传来消息,宋贵人已经去了……”
赤烨抓着奏折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继续面无表情的问道,
“离妃呢?”
“离妃娘娘倒是没事,已经回到清华苑了……”
赤烨轻轻点头,旋即低沉的说道,“点一队宫卫,秘密守在清华苑门前,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知会本王……”
说完之后轻轻的闭上双目,此时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空寂的点更声。
夜,已经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