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宫隐居既久,苏影原不想与天音堡正面为敌,但此时爱子重伤,好友落于人手,饶他素性冷漠,此时也被激起了万丈怒火。
他一把扯下蒙面巾,露出俊秀清冷的面庞,冷冷而笑:“弦音,你囚我好友,伤我爱子,这笔帐,苏影没齿难忘,改日再来清算!”
弦音脸色立变,忽然侧身向尘音、华音道:“不能放他走!”
苏影既在天音堡吃此大亏,若是回去,绝对无法善了,必定调遣所能调配的一切力量,进攻天音堡。
雪柳宫的力量,自然无法忽视。
纵然他们不曾与雪柳宫交过锋,但铁血帮和幽冥城的前车之鉴,却是早已知晓的。
既然无法善了,不如趁此将苏影除去,单只剩了个柳沁,尝着了失去爱人之痛,自然会好对付许多。
尘音、华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立时扑向苏影。
而弦音将楚宸交人带下去关押,自己也冲了上去。
面对强敌,苏影微微色变。
他自少年时就历经数次大战,对于如何从敌众我寡的状况中脱身而去,早已经验丰富。
可这次麻烦的是,他怀中尚有个重伤垂危的乐儿,根本拖不起!
他一咬牙,抢在几个领头堡主攻到跟前时,连出绝招,但见月光森冷,杀机勃发,顷刻将攻到自己跟前的弟子劈得血肉横飞,硬是在片刻之间杀出一条血路,径掠上围墙,冲了出去。
弦音等正要跃过围墙前去追击时,忽觉一道寒气扑面而来,随即,才有一道足可以冻蚀人心的剑法,伴了星光一样的点点晶芒,迅速呈扇面铺展开来,居然将前方十丈以内的对手都已包含在攻击范围之内。
有惨叫,却无血肉翻飞,只有完整的手或脚,如木石般四处跌落——却已脱离了身躯。
——那血液,在遇到那冰冷的剑锋后,竟在瞬间凝固,绝不滴落一星半点。
弦音等运功挡住那冰寒剑气,忙抬头向围墙上望去。
一个黑袍宽袖的男子,一副精致面容璀璨俊妩,正带了若邪肆若暴戾的笑意,此刻正如月下优雅绽开的百合花,懒懒向众人凝望。
一双宛若冰晶的眸子,光华夺目,看不出那笑意背后的内容,是怒,还是冷。
手中舒缓地挥动着一把宝剑,光色清冷,远远便有寒气森森透出。
弦音忽然明白:“雪柳公子,柳沁?”
柳沁笑意不改,眸光淡淡一转:“你们在追我们二宫主和少主么?”
三人都有些变色,华音失声道:“那少年,是雪柳宫少主?”
弦音皱眉,已冷笑道:“柳宫主,咱们两处,素来井水不犯忌河水,不过这一次,似乎是贵宫之人,先来闯咱们天音堡吧!”
柳沁淡淡而笑:“他们为什么要闯天音堡?你们抓了什么不该抓的人?”
弦音眸光闪烁,许久才道:“这人并不是雪柳宫的。”
柳沁收了剑,轻轻击掌:“不错,他不是雪柳宫的,所以影儿和乐儿,根本是多此一举!呵,天音堡,天音堡!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上达天听!”
三人脸色倏变。
柳沁在三人面色一扫,更是心如明镜,长笑一声,蹑了苏影的踪迹,径寻而去。
而那三位堡主,居然没有再追。
当有些自以为绝密的信息被他人识穿,大约心里也是极不踏实的吧?
而柳沁话里话外的意思,更让他们充满疑惑……
楚宸依旧被带回了原来的院落,但这一次,不但被制着穴,还被用细细却坚固的精钢铁链缚了手脚,根本无法动弹。
一时显然无法脱身了,可他却从没有过这么一刻,是那么地盼望,他能破开禁锢,去瞧一瞧,瞧一瞧那可恶又可爱的乐儿,到底怎么样了!
显然,他装作了书童,混进了天音堡,也不知在那个叫华音的女堡主身畔受没受委屈。
更何况,他长那么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受过那么重的伤!
楚宸轻轻叹气,满脑中大大小小的影像,都是他最后一眼所看到的那个昏迷着的苍白少年!
苏影能将他顺利带出去,为他施救吗?
影,影,你一定要将他带出去,一定要将他救醒,让他和原来那样生死活虎,哪怕蛮横任性,哪怕目无尊长,哪怕……他还会不死心,苦苦地纠缠他,甚至欺辱他……
重要的是,乐儿一定要活着!
楚宸双手抓着被,几乎要将绸缎的面子扯破。
心中走马灯转着,虽知弦音给自己作弄了一番,绝对不会再放过自己,却还盼着他能尽快过来,好试探一下,到底他的乐儿,有没有平安离开。
黑黑的天,终于亮了,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射入,然后地上的光影长了脚般,慢慢地挪移着,渐渐那光影又不见了,室内又沉入了黑暗。
整整一天,侍女只来喂了一次水,连一粒米也不曾送来。
显然,这是弦音恶意的惩罚。
终于,身体上那种饿乏疲倦,压倒了楚宸的担忧,让他终究选择了静静养神,以伺合适的时机,脱逃,或者,了解更多关于苏影和苏小乐的消息。
他慢慢闭上了墨玉般的眸子,强迫自己入睡。
意识,渐渐陷入朦胧和昏暗时,头皮上扯裂的疼痛蓦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