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万梅山庄（１）
世上有一个山庄，那里没有一朵梅花。
但是它却叫做万梅山庄。
每当这山庄提炼香料的时候，十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香味绕梁三日，不绝于尘世。
万梅山庄，每年只炼一次香料，却足够皇城上上下下用十个月之久。
就算过年一样，附近村落的人们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走上街道，等待那让人无法抗拒的味道。
只是，今年的香味略微有些不同。
那味道中不知掺杂了何种材料，让人闻后居然有一种伤感怀旧的情绪顿时萦绕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枯藤已经三年未归。
枯竹的头发一夜之间便化为白色，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往日的色彩。
他没有给世人一个交待。
其实，世上只有瀞海山庄需要他给出一个说法。只是，这个年代的人们，仿佛都被一种急功近利的思想所笼罩着，无时不刻地想从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分一杯羹，哪怕是残渣剩饭，也叫嚼的有滋有味。
“看来他们真的是巴不得我们早点完蛋呢。”枯竹站在山顶，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语道。
英雄会，多少年来，耗尽无数人毕生心血。
无奈造化弄人，站在顶峰的下一秒等待你的便是下落，谁也无法一直辉煌下去。人的一生岂止是短暂？昙花一现的不仅仅是那一瞬间的完美，还有抹不去的一丝人走茶凉物是人非。
下一个倒在英雄会上的人是谁？没人敢说自己有绝对的把握全身而退。
上一个以胜利者的姿态留在英雄会上的人选择了归隐，他没有名字，或者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后人尊称其为“武圣”。
只可惜如今他是死是活都尚未清楚，因此英雄帖并没有发到他的手中。
于是，这次大会顿时少了很多噱头。
按照规矩，撑到最后一关的人，要和上届的优胜者比试，最终胜利的人才能被众人称作“至尊”。
武圣蝉联了三届冠军。
也就是说，他为了这个英雄会已经耗尽了人生最好的时光。
而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样做的人。
对于这些，枯竹早已麻木。
名和利只是年轻时想让自己老去后用来填充记忆的东西，现在的他不想再回忆，因为总是活在过去，人就会飞快的变老。
他目前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枯藤。
卯时已到。
万梅山庄的全部入口均已关闭。
英雄会共为时五天，各路豪杰，三教九流，黑白两道，纷纷云集，可谓天下之盛会。
然而，昏鸦却迟到了。
潼川坐在枯竹旁边耳语了一阵，起身离开了会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枯竹的身上，一个六旬老人，本不应该承受这样多的目光和压力的。
他缓缓站了起来，接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枯竹挥了挥手道。“我们万梅山庄今儿有幸承办英雄会，靠的不是财力，不是物力，更不是靠这些年打拼下来的关系和人脉。能举办这英雄会，靠的是实力和心气儿！大家既然来了，便是客。我们万梅山庄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我想总会有人喜欢上这里。枯竹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没说过一句恭维的话，在座的各位若有不悦，那请自便吧。”
这一席话下去，下面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枯竹虽是众所周知的怪老头，但是今天的一番话好像别有用心，像是刻意在说给一些人听，仔细想想却又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好，好一个敬请自便！”昏鸦带头鼓起掌来，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假。
但是众人依旧随声附和的不亦乐乎。
“瀞海山庄庄主今日迟到了……”人群中切切私语起来。
昏鸦没有理会这些无聊的人，他径直走上台去，望着枯竹苍老的脸，微微地点了点头。
作为回应，枯竹也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这二人脸上并没有笑容。
至于为何，想必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吧。
英雄会本为五日，但是这次却延长成了七日，不过，山庄内的风景可不是七日之内就能全部欣赏完的，毕竟这里的奇花异草，想要一样一样地看个痛快可是要花上不少时间。
擂台上，参加第一轮比试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来这些人真的认为自己能够成为“至尊”，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这些自信，天下不怕死的人本来就不少，多了几个这样的人垫底，未尝不是件好事。
昏鸦没有想过参加本次比武。
他仅仅是作为一名观众而来。
一名迟到的观众，一名心不在焉的观众。
潼川并没有在自己的位置上，这让昏鸦有些不安起来。毕竟他说过，会让昏鸦遇见自己想见的人。
但是，越是这样，昏鸦就越是担心，这会不会又是那老狐狸的另一个圈套？
其实，自己想见谁，昏鸦都不清楚。
到底是枯藤？还是古道？
远处骄阳似火，整个山庄却清凉宜人。
炽热的空气被阻隔在万梅山庄之外，但是心中的火却无从发泄。
“庄主，您看那人是不是有些眼熟？”妙手圣悄声对昏鸦说道。
“哪一个？”昏鸦道。
“就是那个穿着怪异，带着铁面具的人。”
“我觉得我并不认识他。”昏鸦摇摇头道。
“您在仔细看看，那背影多像……”妙手圣话音未落，昏鸦便将头转向一旁。看来他并没有心思看着漫长的比武和眼前无数的陌生人群。
妙手圣是聪明人，他不再说话。而是专心地看着比武。
潼川明面上是负责这次英雄会全体人员安全和维持秩序的老大，其实暗地里，他开通地下钱庄和赌场，操控着英雄会一桩又一桩的比武，无论买大买小都需要交纳两千两作为押金交给庄家，一旦输的精光则押金全无，但是赌注却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庄主，该您下注了。”妙手圣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将一封信函递给了昏鸦。
“下注？”昏鸦不解。
“没错，这规矩您不应该不懂啊，以前的英雄会老爷每次都满载而归呢。”一提到赌，妙手圣双眼直发光，想必他的瘾又上来了。
“你看着选吧，赌这东西我不太懂。”昏鸦摆摆手，又递给了昏鸦。
“那我给您读读这上面的介绍吧，一回生二回熟，庄主您洪福齐天，一定能选到个百战不败的人！”说罢，妙手圣开始念了起来。
“白山道人，本次大会呼声最高的人，他在很多年前输给了武圣，但是这次重新回到擂台上想必也是一些人重金聘请来压场的，这人自始至终没有上过场，因为他是替武圣出席最后的决赛局的，而且如果要在第一轮就下注的话，需要一次交纳二十万两作为赌本。”
“白山道人？”昏鸦开始在脑海中不断地搜寻着这个人，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接着念。”昏鸦道。
“荆棘武人，慕容楠彬，司空向……”妙手圣一连说了十几个名字。
昏鸦无动于衷，一点都没有想要下注的意思。
“……陈路。”妙手圣话音刚落。昏鸦便拿过了信笺，看到这写满名字和介绍的纸上，这个人名字下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就连万梅山庄都不清楚。
但是他确实来参加英雄会了，而且是第一轮的选手。
“第一轮，就选这个人吧。”昏鸦道。
“庄主，他连介绍都没有，靠谱吗？”妙手圣道。
“我不在乎，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不错。怎么，我们瀞海山庄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吗？”昏鸦道。
“没，庄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一般情况下都会在这个时候选一个胜率大一点的人，这样赌第一轮比武的胜负才比较容易上手。”妙手圣在昏鸦面前顿时成了行家和赌博的启蒙老师。
可是昏鸦并没有听得进去，看上去他仿佛就是在用钱在消遣。“不，就选这个人。”他说道。
“好吧，下多少？”妙手圣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带了多少钱来？”昏鸦道。
“现有五千两随身携带着，行囊中的银票加起来有三百万两带着。”妙手圣回答。
“那就先用那五千两下注吧。”昏鸦道。
“下多少？”妙手圣没有理会昏鸦的意思。
“我说过了，五千两。”昏鸦安静地说道。
“庄主，您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怎么？”
“这种小角色您居然还要下五千两？依我看，您下个五十两都嫌多啊！”妙手圣有些哭笑不得了。
“若是输了，这五千两回到瀞海山庄后，我会两倍给你，就当你教我这辈子第一次赌钱的酬劳吧。”
“谢谢庄主！”妙手圣高兴的心花怒放，
“别着急谢我，若是他赢了，你就要还给我两万两。”
“好，就听庄主的！”妙手圣答应的很痛快，他心里清楚的很，眼前那个无名小卒想赢下第一轮比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七天后就要有一万两银子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到那时候他又可以和师妹罗之花天酒地去了。
想到这里，妙手圣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冲上去将那小子一拳打成残废，好让昏鸦立刻兑现诺言。
可是，当下这小子的功夫却一点都不含糊。
况且妙手圣虽混迹于江湖几十年，但他却看不出这小子是出自于哪一门哪一派，而且每个招式的变化都随心所欲，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充满了灵气。
最重要的是他的脸，居然带着一个铁面具。
这就更增加了他的神秘性。
英雄会并没有让参加的人一定要以真面目示人，看来他这样做，是并不想要一些人见到自己的脸。
十招过后，那个叫陈路的年轻人便将号称“黑水十八寨第一打手”的于坚击倒在地，后者再也没从擂台上爬起来，被众人抬下了场。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人身上。
而他，却将头一转，回屋子休息去了。
“这……庄主您看……”妙手圣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
“两万两不是小数目啊，看来你下一轮得找一些更厉害的角色介绍给我了，否则你岂不是要倾家荡产？”昏鸦笑笑，抿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