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涯明月（１）
万梅山庄，血色正浓。
英雄会的各路豪杰大概分成两派。
一面是站在万梅这一边，支持枯竹枯藤父子。另一面，则是站在潼川那一边，希望可以从中渔翁得利的若干人。
双方阵营实力其实很悬殊。
黑玉杀手，总共二十一人。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潼川身边；凌云山庄人称“暗黑四天王”的龙，凤，鼠，蝉；以及支持潼川地下钱庄的白山黑水二十六寨。加上处于观望态度，并不一定能够在关键时刻给力的小喽啰也有百十来号人。
而年迈的枯竹，重伤在身的古道，与之相比就显得很不协调。
昏鸦手中的刀紧握着，在这一触即发的气氛中谁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枯藤却拦下了他。
“你相不相信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枯藤道。
“我信。”昏鸦道。
“如果可以全身而退，我的命，你来取。”枯藤道。
“如果我可以全身而退，我希望能忘记这一切。”昏鸦道。
古道很不喜欢看到眼前这样的两个老男人彼此寒暄，但是他暗黑四天王忽然少了一个人。
没错，少了蝉。
虽未听过这四个人到底是怎样的神鬼莫测，但古道心里清楚，他们要是省油的灯，潼川也就不会把他们带在身边了。
忽然，树梢上传来阵阵哨响。
这哨音时而婉转动人，时而尖锐刺耳，像是一个怨妇在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悲苦。
难道这哨音……古道这样想着，猛地将枯藤和昏鸦向后一拉。
只见，三道金光从天而将，硬生生地扎进了刚刚二人驻足站立之处。
定睛一看，这三道金光原来是暗器之王金树叶！
“昏鸦，你有卖过这东西给他们吗？”枯藤道。
“呵呵，应该没有。”昏鸦笑道。“况且，暗器的成本太高，根本不是我们瀞海山庄制作暗器的风格。”
原来这声音会让仔细聆听的人意志涣散，变得反应迟缓。
怪不得对面的人都纹丝不动。
可是，古道正这样想着，对面剩下的三人却飞一般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原来传言是真的。
暗黑四天王本是孤儿，由潼川收养在凌云山庄，从未在这种场合露过面，这四人自幼练习西域巫术。而巫术，本为禁术，刚刚蝉的哨声叫做离魂萧索，中原人士一直认为此术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在万梅山庄得以见识一二。
不知接下来的三人会有什么新花样。
龙，凤，鼠，蝉，四人将昏鸦和枯藤围在中间。
清风拂过，却吹不散杀气，吹不散他们眼中犀利的目光。
奇怪的是，这四人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古道。
想必像古道这样重伤之人，四天王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那么，谁来解决枯竹呢？
还未等古道反应过来，那二十一个黑玉杀手向枯竹走来。
“很好，他们还不笨，至少没有想着一对一单挑解决问题。”古道笑道。
“顾好你自己吧，偷神。”枯竹道。说着老人脱下外衣，露出布满疤痕的身体。
死战，再所难免。
终于，龙，按耐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他的剑和凤的刀一起像两团绚丽的彩虹席卷着奔向枯藤和昏鸦！昏鸦的刀柄向外，稳稳地接住了这一招，而枯藤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二人的动作，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闪到两米之外。
“太慢了。”枯藤道。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脑后一阵凉风袭来，只见枯藤顺势将腰一沉，身体转过之时他看到了一双令人厌恶的眼睛。
从背后攻他的人是鼠，手中拿的正是杀器流星锤。
“你刚刚说谁慢呢？”鼠说道。
“当然是说你，还有另外三个。”枯藤道。
“是吗？”鼠微微一笑，露出了发黄的牙齿。
枯藤忽然觉得后背有点麻痹的感觉。
是蝉。
他又在作曲了。
与此同时，龙与凤再次双剑合璧般地向枯藤攻过来，枯藤的双手应接不暇，身上不断地出现新的伤口。
另一边，昏鸦顿时觉得眼前的三个人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我听说你一向很能打，当初也算是一号人物啊！”鼠说罢，一锤子砸向昏鸦，昏鸦下意识地抬起手中的刀一迎，顿时手臂青筋暴起，连连退后好几步。
他感觉眼前这人虽身材矮小，鼠目寸光，但瞬间能发出这样恐怖的力量，实在难以接受。
“别听那声音，把耳朵堵起来！”古道大声吼道。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一个声音从古道身后传来，还未等古道看清他的面貌，胸口顿时接连挨了三下，古道只觉得喉咙一团燥热，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
待他定睛一看，眼前这人居然是岚风。
这个他很多年前偷神最不应当救的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古道只觉得现在胸口有一团火气，越烧越旺，简直让他疯狂。
“是谁让我离开瘦马？是谁让我过了那么多年流浪的生活？”古道不停地问自己，就是眼前这个玩恩负义之人！
“我能有现在的功夫都拜你所赐，瘦马熬得草药很不错，要不然我也不能打的你这样痛。”岚风刻意提高了声调，他的眼睛中充满了不屑。
“啊……”古道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冲向岚风，二人扭打成一团，古道的脸上，身上，不断地被岚风“照顾”，他的血也越流越多。
“古道！”昏鸦喊着，正要将古道从岚风的暴雨雷神拳中解救出来，不料蝉的哨音又一次起了作用。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分开成了好几份，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枯藤忽然发觉，眼前这四人从不会受到哨音的影响，而相反地，每当哨音响起之时，这几个人的力量就有所提升。
“先毁掉你的哨子！”枯藤脚下生风，躲过龙的剑，飞身踩上树梢，对着蝉的脸就是一拳，蝉慌不择路，被枯藤重重地打在了地上，枯藤眼疾手快，一脚将那哨子踏的粉碎！
“不愧是枯藤！”蝉说道，“判断准确，手法犀利，可惜……”话音刚落，那哨音居然再次响起！
这声音并不是从哨中发出，而是从蝉的喉咙中发出！
那哨子只是起到了放大声音的作用，而真正控制声音的东西应该在蝉的喉咙之中！
看来，想要将他们的战斗力降低，一定要从蝉这里作为突破口了。
然而，枯藤发现，对付这声音无论你是否遮住耳朵，都没有太大的效果，这声音几乎无孔不入，乱人心神，让人走火入魔。
该怎么办？
难道这次回山庄，真的是个错误？
就在这时，枯竹已经干掉了五个黑玉杀手。
然而，除了他的双手，身上其余的地方没有沾上半滴鲜血。
十六个人，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上前。
虽然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但是能够看清枯竹杀人手法的，寥寥无几。
和枯藤一样，枯竹也喜欢用双手杀人。
那手看似纤细丰满，但却利弱刀锋，稍不留神就会让擅自冒犯的人和地上那五个尸体一样，身首异处。
这功夫，不得不说是毒辣非常。
尤其配上他们家族性的笑容以后，简直就是杀神附体一般。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曾经英雄会的头名武圣，他是我师兄。”枯竹笑着说。只见他双目一瞪，脚下猛地一蹬，霎那间就飞到了其中一个黑玉高手面前，枯竹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那人的眸子便倏地消失了光亮，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站在那里，其余人等惊得连连退后，不敢上前看个究竟。
那第六个人也和躺下的五个人一样，好半天，头才从颈上滑下，血呲呲地涌个不停。这动作实在太快，又太优雅，让人觉得枯竹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欣赏夜景一般从容。
这样一来，其余十五人，不敢妄自上前。
但他们清楚得很，要想不像躺着的六个人一样，就必须趁现在动手，否则以枯竹的实力他们很难有必胜的把握。
就是现在！这十五人同时腾空跃起！难得的默契！难得的同仇敌忾！
然而，枯竹看着他们冲过来，却没有动。
半寸都没有。
十五个人，越来越近，风声晃过刀尖，撕裂一道道尖锐的口子。
连地上的影子都开始窒息。
昏鸦，在鼠的攻势下渐渐体力不支，毕竟很多年没有这样一对一的较量过，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蝉的哨音使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而鼠却越打越起劲。
枯藤，在龙和凤的包夹下显得力不从心，虽然那谜一般的微笑还在脸上，虽然他的双手还有的是力气，但这样下去，只能被眼前这疯狗一般的二人消耗掉最后的体力。
“哎呦？这么热闹啊？”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没有理会。因为他们清楚，这一定又是哪里冒出来准备渔翁得利的主。
然而这个声音又出现了。只是音量比刚刚那次不知大了多少倍。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热闹啊！”这声音就像五雷轰顶一般，震得在场所有人胸腔颤动，险些失聪。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内力，能够发出这种程度的传音？
英雄会，本来就是英雄聚集的地方。
只是，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自称正义。
而失败的那一方，永远都是失败者，再也无法抬的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