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涯明月（２）
“来者何人！”潼川道。
“阿弥陀佛，老衲无名无姓，法号空见。”那人说道。
“空见？”潼川听罢不由得浑身发抖起来。凭他的直觉，此人与空见山庄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这人又是如何清楚的呢？
潼川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这个所谓的“空见”大师表明来意再做决定。毕竟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
空见大师慢慢地走向鼻青脸肿的古道，又望了望岚风，道：“这位施主，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相见，实为缘分。”
岚风愣住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什么空见大师。
想必这话是说给古道听的吧。
“大师，瘦马可好？”古道问道。
“阿弥陀佛，瘦马施主的伤已经病入膏肓，伤不在筋骨，而在心。”大师说道。“当日你不辞而别，留下她一人苦等三年，你们夫妻这又是何苦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秃驴，这里还由不得你撒野！”说罢，岚风再也忍受不了出家人满嘴仁义道德的样子，他挥刀向空见大师砍去。
空见大师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地一夹，整个刀面便一分为二，岚风只觉得手腕痛楚难挨，不由得大叫一声，连退三步。
这内力恐怕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大师这一招，集所有的气于指间之上，无论再锋利的刀或剑都休想伤其毫厘。
“施主，我已手下留情，你若再运气动粗，恐怕会从手开始，血凝气衰，不出一个时辰便武功尽失。”空见大师说道。
岚风哪敢再行造次，原地盘腿而坐，不再有半点嚣张之气。
而此时，另一边，枯藤与昏鸦背靠着背，警惕着暗黑四天王的攻击。
刚刚的打斗，二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在围攻下无法占得半点上风。而反观龙凤鼠蝉，这四人杀得正在兴头上，没有丝毫疲倦的意思，昏鸦总是觉得这四人的力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很多，想必是蝉的离魂萧索之功效。
然而，四对二，无论枯藤怎样攻击蝉，其他三人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将他的攻势化解，而枯藤愈发觉得力不从心起来，毕竟那声音会损人心智，让人无法集中精力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想起瀞海之战。
绝望和恐惧一同涌上心头。
二人自幼相识，情同手足，但如今，他们再也不是那个曾经桀骜不驯的追风少年。
时光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唯一印记就是老去。
看着他们一起老去的还有一个人，枯竹。
曾经的他是四大山庄创始人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面容最清秀的一位。
枯草何为低声泣，笑靥故做南山竹。
这句诗是皇帝为枯竹所做，因为他的那份从容和安详永远都像谜一样，充满无限神秘感。
已经很多年没有杀过人。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样多的人围攻，浴血奋战。
亡妻的面容在眼前飘摇着。枯竹觉得自己的已经时间不多了，二十一个黑玉杀手现在只剩三人，与他一样，同样身负重伤。“我还是老了，打不动了。”枯竹这样对自己说。他能感觉到生命在他眼前疯狂地流逝着，包括自己的气和血，都在渐渐变弱。
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处。
有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有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万梅山庄有世上各种奇珍异草，唯独没有梅花。建立这个山庄的时候，这里遍布梅花。而枯竹却毁掉了所有的梅花，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这样做。
现在的他，忽然很想再看一眼，看一看漫山遍野那一抹清淡的红。
“枯竹，别来无恙啊？”一个声音从枯竹背后传来。
“师兄，别来无恙。”枯竹道。
空见大师，居然是枯竹的师兄！众人哗然。
莫非，这人就是当初力挫武林八大高手的武圣！
销声匿迹多年的他，今日出现到底为了什么！
“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分个胜负，更不是为了惩恶扬善。而是想以老衲微薄之力阻止武林这一豪杰。”
“就凭你？”潼川道。
“阿弥陀佛，老衲虽位微力薄，但实在不想见到瀞海惨剧的再次发生。四大山庄现在只有你凌云山庄处于鼎盛之时，今日事情至此，想必潼川庄主也难逃干系吧。”空见大师道。
“哈哈哈……”潼川狂笑不止，“大师，你口口声声说出家人看破红尘，如今这事你却插上一脚，算不算破戒了，更何况你就这样肯定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吗？”
“老衲并没有管你们的闲事，只是这次英雄会的最终决赛还没有上演，我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什么？这次英雄会你也应邀前来！”潼川大惊。
“这还要谢谢师弟的细心，若不是他，我也赶不上今晚这一出好戏。”空见大师道。
枯竹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早就为这次英雄会留了一手，毕竟潼川心里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七星一线”的日子马上就到来，想要宝藏的人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最佳时机，潼川不是傻瓜，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因此，空见大师受枯竹之邀来万梅山庄做客，也就理所应当。
“看来今晚过后，武林必定重新打开格局。”古道道。
“你也算是武林中人吗？”枯藤道。
“不算是，但我很喜欢看热闹。”古道道。
“这就是你来的原因？”枯藤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来见见空见大师。”古道道。
“你也知道他回来吗？”枯竹道。
“呵呵，当然，天下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如果我想知道，就一定会知道的。”古道笑了，他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那就让你们都死在这里吧。”潼川道。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个小木桶轻轻地一拉，顿时一道金光直升夜空，照的每个人的脸发亮，就连月亮的光也掩盖不住它的色彩。
顿时，四面八方，涌来一群黑衣人。
“我一直以为你们万梅山庄高手云集，没想到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枯竹，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你的山庄都是我的人！”潼川道。
“又是左右持刀？黑衣人。”古道想着，忽然觉得这一幕在哪里见过。
没错，空见山庄的那一夜，也是这些人。
“区区一个万梅山庄，你居然叫来了这么多人，难道你怕自己无法全身而退吗？”枯竹道。“潼川，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很清楚。”
“你当然清楚，死掉的肃风还有昏棫也清楚的很。只是，今晚，这个秘密就要长眠于地下了！”说罢，潼川向黑暗中走去，他身边站着的是暗黑四天王。
“哈哈哈……枯竹，空见，任你们武功再高，也无法擒到我！后会有期吧！”
黑衣人见潼川已走，立刻开始围攻万梅山庄起来！无论刚刚站在万梅山庄这一边还是站在潼川那一边的众人，都被围了起来。
这就是潼川的做事手段，知道秘密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枯竹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同样的，枯藤依旧满脸微笑。
对付眼前这些人，总比对付暗黑四天王好得多。
但，很快，枯竹就发现他们错了，这些黑衣人越来越多。
他们的武功招式也越来越杂，根本就不像是凌云山庄的人。
“难道说……”古道这样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天涯明月，岂为虚无！断剑残臂，又有何路！
这些人，分明就是无头巷之人！
场面越来越难以控制。
英雄会到场的受邀之人不下三百人，再加上随身呆着的随从和侍卫，少说也有八九百人。可是，这些黑衣人却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层出不穷。他们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消耗掉所有人的体力，再逐一击破。
天下除了无头巷还能有哪里有这样的财力物力人力？
古道分离拼杀着，然而却望不见眼前的路，人的尸体，断掉的手臂腿脚盖在一起，将干净的石板染成了红色，透着月光，散发出淡淡的凄凉。他渐渐地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了。
而这些黑衣人还在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原来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秀姐还是来晚了一步，她来到万梅山庄却发觉，这门是虚掩着的。
难道枯竹他们出了事？
秀姐没有时间多想，用力推开了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寒而栗。满地的尸首，他们一个个都死不瞑目，双眼睁着，嘴长大很大，像是死前受到了巨大的折磨一般，苦不堪言。
忽然，几个人影依稀出现在他们面前。
秀姐飞上树梢，屏住气。
不远处，潼川正和四个面目狰狞的人不慌不紊地走着。
“小鬼还没来吗？”潼川问道。
“看情形他尚未到达。”一个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我最讨厌迟到的人，飞鸽传书给御林军统领贾玉，告诉他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潼川道。
御林军？这皇城的御林军和潼川有什么关系？秀姐这样想着，忽然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腰间被一硬物抵住，不敢动弹。
待眼前四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那手才缓缓松开。
“你是何人。”秀姐道。
“你并不认识我。但我们一定有着共同的目的。”那人说道。
“你为何清楚，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秀姐道。
“因为，你是我敌人的敌人。”那人说道。
秀姐转过身去，那人已经不在。
只剩下枯槁的树梢和那一轮每天都会出现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