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往事皆随风（２）
瘦马曾经这样问过古道：“你愿意和我一起退出江湖吗？”
古道：“你其实不该这样问。实际上，这个问题，你都不应该问。”
瘦马：“你会选择江湖是吗？”
古道：“你了解江湖吗？”
瘦马：“江湖就是一个喜欢失忆的人。”
古道：“呵呵，江湖会忘记很多人，忘记他们的名字和地位，包括我。”
瘦马：“你到底想要什么？”
古道：“江湖忘了我，不要紧。我想我会记住这一段江湖。”
玉臂匠，古容鬼。
一个被江湖遗忘掉的名字。
就像江湖会很轻易地忘掉很多人一样，他只是诸多沙粒中的一枚，也许很耀眼，但却没人还会记起。
他曾经一手打造了世上最恐怖最难以置信的地方，无头巷密道。
他也许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够对建筑或者喜欢的东西过目不忘的人。
而这一切，都将随着时间永远埋葬于江湖的边缘了。至少玉臂匠自己都这样认为。
古道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沙漠。
“你醒了？”玉臂匠道。
“我怎么在这里？”古道道。
“因为这就是宿命。”
“怎么，你是小鬼，难道领我来了阴曹地府吗？”
“孩子，说话的时候要注意礼貌，尤其是跟长辈的时候，这你娘没有教过你吗？”玉臂匠道。
“我娘？谁允许你提我娘了？”古道道，说罢，他妄图上去打小鬼几巴掌，只是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
捆金绳！八卦锁！古道心中一惊，想不到小鬼还有这些早就在江湖上绝迹的东西！
“我对不起你娘。想不到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躲在无头巷之中！”玉臂匠道。
“你到底是谁？不允许你侮辱我娘！”古道道。
“我是玉臂匠。你娘难道没有跟你提起过吗？”小鬼道。
“玉臂匠？从没有听过！你到底是谁？”古道道。
“我是你的生父。”小鬼道。
“你说谎！你根本就不是！你也不配是！我娘瞎了眼都不会找你这种人做丈夫！”古道怒吼着，双眸喷火，甚是吓人。
“孩子，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可是你要知道，有一样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你娘是不是有一个玉佩给你？”玉臂匠道。
“那又怎样？”古道道。
“你娘的那个玉佩其实并不对称，以中间那个欢喜佛做轴，左长半寸右长三寸两钱，对着阳光看上去，左边为绿色，右边为蓝色，而且背面刻有梵文，意思是，时间的灰烬。我说的对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不……不可能的……那玉佩我从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你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古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玉佩是我亲手打制，送给你娘的。”玉臂匠道。
“你说谎！我娘从未提过你！她告诉我，我的父亲早就死了！”
“没错，我是死了。然后成了鬼，并且还是一只小鬼。”玉臂匠道。
“古道，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有的事情你终究无法改变。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是我发觉的太晚了。”
“我不可能有你这样的父亲，更不想要你这样的人作我的父亲！决不！”古道喊着，不停地摇着头。
“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亲眼见到四大山庄的毁灭。”说罢，玉臂匠从手中拿出了古道身上的那一块玉。
“你拿我娘给我的东西想做什么！”古道道。
“呵呵，今天是七星连珠的日子。断情门会出现，而潼川一定早就到了。”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你还我玉佩！”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娘怎么死的？就是被四大山庄的人逼死的！”
“你胡说，我娘是被人放火烧死的！”
“呵呵，你未免太天真了，你娘的身手别人没见过你还没见过吗？她是偷神的女人，怎么会连有人放火都不知道！那火是她自己放的！”玉臂匠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若是再这样说下去，我想我一定会疯掉！我娘怎么会放火烧自己？怎么可能？还有，她是偷神的女人？”
“孩子，你的身手像我，可是却长得和你娘几乎一模一样，那眼睛，那嘴巴，还有笑起来的样子。”
“你以前居然是偷神？”
“呵呵，我之所以叫做玉臂匠，那是因为我拿了宝藏中的巧匠宝典！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记得偷神了。而你，则是现在家喻户晓的偷神。”
“我和你不一样。”
“没错，当然不一样，我也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我不希望你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不希望你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
“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呵，你娘是不是每年七月初九都会在门口点灯？”
古道不说话。
“那是因为当初我离开你娘的时候，就是这个日子，而且我当时答应他，我一定会回来。”
“你对不起我娘，你就应该死！”古道发疯了似的喊道，“她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我得到了巧匠宝典，得到了藏宝图最重要的一环，双佛玉佩其中的一只。想想看，你要是那些想得到宝藏的人，你会放过我吗？”
“这么说，你是为了不连累我娘才不回去的？”古道道。“简直是放屁！你以为你不回去，我娘就不受人欺负不受牵连了吗？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过着颠沛流离，辗转过很多地方！而这些苦，都是拜你所赐！”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古道，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我只要你明白，这个世界上，任何人欺负过你和你娘，我都会让他们血债血偿！”说罢，玉臂匠走出了帐篷。
他的眼前是“七星连珠”的奇妙景象。
这个景象，只有夜晚才能看到。
而黎明时分，宝藏将会重新移位，先前的地图将会失效，而宝藏室中的孟婆瀑布会显现出下一次宝藏出现的位置。
玉臂匠不想要这个宝藏，他要亲手毁掉它。
其实，小鬼，古荣鬼，抑或是玉臂匠，都不重要了。他的仇恨已经将他从中抽离出来，随风摇摆着，而他真正的意识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让所有前往大漠的人一起陪葬！
忽然，大漠的风沙开始变得异常起来，风向开始混乱着从四面八方吹向小鬼的脸，他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要来了。
这就是宝藏出现之前的预兆。
玉臂匠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很多年前，玉臂匠曾经来过这里，他不是传闻中皇室的亲戚，更不是什么想要宝藏的人。
他那时候和古道一样，对于所有闪闪发亮的东西都感兴趣，而那一天正好是七星连珠的日子，玉臂匠正看专心致志地星星们的表演，然而，一道怪异的七彩光晃过，他发现身边不远处有一道门从沙中慢慢隆起。
接下来的事情，用玉臂匠后来对古道说的话就是，太他娘的传奇了！
所谓传奇，玉臂匠一直都认为是传的离奇而已。
但是他那一次看到的东西绝对是这辈子最难忘的回忆，比起他第一次和女人上床还要刺激兴奋。
那道门居然是悬浮在半空中的！
而现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道门的影子。
断情门。呵呵，这门的名字还真的很奇怪。不过，后来玉臂匠想想，这个门还真是有点意思，上面的两个人彼此相隔甚远，而当两块玉佩同时放在上面的时候，这两个人在门上便渐渐地靠近，最后抱在一起。
也许，那门的意思就是钱和情最多你只能选择一样吧。
风越来越急了。玉臂匠却隐约看到了人影。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终于又见到你了，潼川。现在的一切，我终于明白，这些年那些武林中人算是替你们顶了不少的罪过呢。”他这样想着，顿时觉得杀气便布全身，情绪开始躁动起来，每一寸肌肉都蓄势待发的想要看到鲜血迸射的样子，就连风也开始为他的状态助兴起来。
“我们走。”说罢，玉臂匠走进帐篷，点了古道的穴，扛起他躲到了一块低洼地带。
天色很暗，再加上狂风大作，潼川队伍中的任何人都无法注意到，在不远处，正有着一双犀利如鹰眼的眼睛盯着他们。
“就快到了，向翡翠河的尽头走！”慕容光雷顶着风沙，吃力地喊道。
“庄主！前面还是没有看到头啊！”领队的是西域最好的沙漠向导，他大声说道，很快声音就被呼呼的风声淹没了。
“继续找！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潼川道。他开始紧张起来，若是到了天亮还未找得到，那么西域王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了他。
而据他判断，如今的京师定有事变，小鬼也好，贾王爷也好，然而西域王的二十万大军还未挥师进军中原？
贾王爷是死是活他不想知道，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宝藏，然后自己坐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至于小鬼嘛，潼川向来都忽略了他的作用，毕竟同样都是为人卖命的，小鬼的命与自己相比总会显得那么不值钱。
“快，快看那里！”慕容光雷打断了潼川正在盘算的想法，。
众人顺着慕容光雷的手望去，借着星光，不远处的平坦沙地上，确实有一个东西在慢慢地隆起着！
“断情门？”潼川道。
“恭喜王爷！”众人道。
“快，把玉佩拿出来！”潼川道。
说罢，慕容光雷接过助手的玉佩，走向那道门，而此时的风却变得越来越大，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放上去了吗？”潼川道。
“王爷，风沙太大了，这门上有两个缺口，我实在看不清楚啊！”
“我来放。”潼川说道，他伸手接过玉佩，另一只手轻轻地在门上面抚摸着，小心翼翼地判断着那凹下去的地方有什么细微的差别，然后他将玉佩放在了左边凹下去的地方。
石门渐渐地从空中落了下去。
它像是有感觉的生物一样，轻轻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随即，风也忽然间停了下来。
七星连珠，断情石门，孟婆瀑布，迷人宝藏。
一切都这样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所有人都惊呆了。
潼川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却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惊讶。
“我们进去吧。”潼川道。
“庄主，我要提醒您一下，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过后，无论你出来与否，我都会将这门上的玉佩摘下来。”慕容光雷道。
“你能做的就是敬候佳音。”潼川道。
说罢，他和身边的人一同走了进去。
慕容光雷冷笑了一声，坐在了旁边的沙堆中，口中哼着小曲，悠闲自得地欣赏起了夜晚的星空。
潼川清楚，那慕容光雷就算再好奇，也不会贸然摘下那玉佩，毕竟谁都想亲眼见到那宝藏的摸样，无论是那些扣人心弦的诗词画卷，还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的奇珍异宝，都值得一个人很有耐心的等下去。
因此，他们目前是安全的。
唯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面深不见底的山谷以及让人出现幻觉的墙壁。
潼川深吸一口气，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他足足等了二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