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柳暗花明
昏鸦紧握着手中的刀，汗从额头一直流到手心。
周围寂静无声，只能听得见心跳。
古道强忍着想吐的冲动，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这个魔鬼。
一个专门吃脑浆的鬼。
而此时的小鬼早已不见踪影。
整个石窟，充满了恐惧。
火把的光凌乱的飞，扰的视线模糊成一片。
古道拼命的转着思维，他在想眼前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西风。
昏鸦慢慢地向前踱着步子，他想看个究竟。
突然，那个东西退回了黑暗中。
古道这时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圆形的平地，所有火把都照着这里。
就在刚才他们失去了最宝贵的机会。
先发制人，杀掉怪兽的机会。
以古道现在的实力，他没办法像以前那么快，更没办法动用自己极佳的眼力，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视线一直都是模糊的。
也许，偷神这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落魄。
昏鸦没有作声。
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死去的她那么像？为什么？
昏鸦满脑子都是此类的疑问。
怀念是生命中最无能为力的事情，并非卑微。
他和古道背靠背站在原地，警觉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火把，渐渐熄灭。
原来这个洞密不透风，古道和昏鸦明白，这样下去，迟早会窒息而死。
古道轻轻的甩甩袖子，一只萤火虫悄然飞出。
就是这只虫，救了昏鸦。
天下运气最好的人不是古道，可是他永远有着人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在最右边的洞口，他发现了这只虫。
只有古道才会养这种虫子。
这只恰好是那天他偷昏鸦的袖刀时，爬进去的那只。
或许，它喜欢昏鸦的味道，或者喜欢呆在袖子中。
它并没有回到古道身边。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找到了昏鸦所在的那个密室。
密室墙壁上的画让他很惊奇，他认得那是什么。
传说三十年前，一个西域人来此，受困于大漠的风沙，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后来他被四个路过的寻宝人所救。
这四个人，便是现在四大家族的祖辈。
他们得到了这个西域人的指点，得到了一大笔神秘的财富。
然而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的下落。
只是那幅画，并不完整。
古道隐隐觉得，那幅画，好像缺少些许相连的地方。
“你听到了么？”昏鸦打断了古道的思绪。
“听到了。”古道说。
风吹过这个平坦的地方，像一个人在呻＠吟。
而古道听到的，明明是一个人的叫喊声。
叫喊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昏鸦手中的刀越握越紧。
古道出手了，他用的是一根极细的线。
他的脚步很乱，可是，又好像带有着什么章法。
那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昏鸦将袖中的刀抽出，边感受着古道的气息，边尽力控制着手中的刀，不让那声音靠近半步。
可是，只是一瞬，古道的气便消失了。
昏鸦的心一紧，他知道，古道这回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他发觉好像有东西拴住了他的脚，
他拼命的挥舞着刀，试图摆脱这不知名的危险。
可是，那东西依然缠着他的脚不放，时而紧时而松，仿佛有规律的打着节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刀，依然在手，昏鸦用力向前方一挥，转眼间就已经挥出三招，招招致命。
他的眼前顿时一片猩红。
那是血。
不是昏鸦的，也不是古道的血。
“这刀法真漂亮。”古道的声音。
“你少了只手，还是那么灵活。”昏鸦回答道。
灯，又一次亮了。
那只虫子飞了回来，点亮了所有的火把。
古道明白，那不是因为空气稀薄火把才熄灭的，而是早就有人计划好的。
而计划熄灭掉火把的人，正是古道。
他清楚，昏鸦是不可能动手杀掉西风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古道在火把熄灭的一瞬间就知道，那怪物不是西风。
因为，西风的肩上有着和昏鸦一样的刺青。
虽然那怪物也有刺青，可图案和昏鸦的有着细微的差别。那刺青的图案其中一笔，短了半寸，并不明显，但是对于古道来说，足够了。
火把熄灭时那短促而又明亮的光线给了他视线最好的支持，只是一瞬，他便看穿了那东西的本来面目。
眼前，怪物的肚子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和污物流了一地。
古道浑身是血，但是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亏你想得出来，居然跑到怪物的肚子里。”昏鸦笑道。
“我早就将那根线拴在你的脚上了，然后钻进它肚子里。黑暗中，你看不到西风的脸，所以可以安心的下手，不会被感情所困扰。”
“可是，如果我没有出刀呢？”昏鸦道。
“那我只能认命，这些年，我跟自己赌过很多次，倘若你没有动手，我们便丧命于此，我也不会怨天尤人，这一切，仅仅是愿赌服输而已。”古道说着，收起了那极细的线。
“好一个愿赌服输！”昏鸦笑道，他越发的佩服古道的气量了。
“看他的真面目吧！”古道说着，撕下了那怪物脸上的人皮面具。
那是一个没有脸的人，整张脸已经被毁掉，只剩下那恐怖的躯体和枯黄的双眼。
几年前，古道见到他时，他已经是这副模样。
靠着吃脑浆的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凌云山庄。
一望无际的云彩环绕着这宏伟的宫殿，让人觉得这里亦真亦幻，流连忘返。
潼川吩咐下人倒茶，他坐在枯藤和瘦马的面前，嘴角流露出和枯藤极为相似的笑容。
瘦马没有喝茶，她不喜欢茶的味道，苦苦的，有点像眼泪。
她不明白，自己本来要去与古道汇合，这枯藤是知道的，可她觉得当时的表情还有另一番含义。
等下去，等待时机。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要等待时机呢？
离古道越来越远了，怎么会等得到时机？
“事情已经牵扯到您了？”枯藤笑道。
“并不是牵扯到我，而是牵扯到整个四大家族。”潼川回答道。
“四大家族现在只剩下三个，空涧山庄早已破败，万梅山庄前不久遭遇一场莫名的火灾，不知您怎么看？”
“鬼由人心生，可是，只有真正的鬼会安然自得的做这些事情。”潼川的话似乎别有深意。”“想当初，我们四个人也算是相依为命，如今死的死，疯的疯，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无头巷，小鬼？”枯藤道。
“没错，人世间最可怕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死人的墓地，另一个便是无头巷。只是，小鬼一直都住在坟地中，他从那里长大。”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瘦马很不耐烦的打断潼川，她现在一心想救古道。根本没有心思听这些陈年旧事。
她转过头，不经意间却瞟见枯藤在对她笑，那笑容同刚见到潼川时一模一样。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动手！
为什么动手？
到底对谁下手？
瘦马一时间竟愣在那里。
而此时，枯藤已经动手，他伸手划过潼川的颈部，潼川刚要说的话就那样夭折在喉咙。
半天，血才慢慢溢出来。
他的喉咙被整齐的切开，眼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了下去。
“此人绝非潼川，此地也绝非凌云山庄，一切仅仅是一个谎言罢了。”枯藤道。
瘦马并没有见过潼川，但是她一直很相信枯藤的判断力。只是，她还是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能看得见的，”枯藤道，“刚才那个仆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那你为什么刚才没有动手？”
“因为，我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我在他身上留了一样东西，一样我可以找到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瘦马问道。
“古道和我看月亮时候送我的，一只萤火虫。”枯藤笑着说道。
“我虽没有去过凌云山庄，但是我曾经见过潼川，这个人确实和他长的很像，说话的语气也天衣无缝，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潼川是绝对不会先于客人而喝茶的；而且潼川，从不喝茶，他只喝自己山庄的溪水。
“世上还有你枯藤不知道的事情么？”瘦马道。
“有一件。”
“哪一件？”
“我不知道小鬼和昏鸦到底怎么样了。”枯藤道。
二人虽然从未去过无头巷，但是那只萤火虫此时却成了唯一的引路者。
枯藤猜测，刚才那个仆人，一定是老树。
茶中无毒，只是，杯子有毒。
枯藤没有碰到杯子，他感觉到那冒充潼川的人的手在碰过杯子后，明显慢了一些。这的的确确是一种毒，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毒的，只有老树，因为她的手，本身就有毒。
二人迅速起身，往无头巷方向而去。
鬼庄。
一个声音：“小鬼他还不死心么？看来一个无头巷是满足不了他了。”
另一个声音：“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无论怎样，游戏必须精彩！我要让小鬼知道，我才是王者！”
树林深处，一个人影晃过。
是老树。
她迫不及待的走进最隐秘的地方，抱住了她心爱的人。
先是热烈的吻，接着便是长久的缠绵。
许久，二人相拥而眠。
不知睡了多久，老树看到那人起身，坐在篝火旁边，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尽是疲惫。
老树道：“我们走吧，最后一次求你，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剑锋相对的。”
那个人没有说话，他转过头去，轻轻的吻了她。
不远处，瘦马忍住眼泪。
她侧过脸，不想让枯藤看到他的表情。
那人，是岚风。
十年前，瘦马为了他而放弃了古道。
十年后，瘦马再一次因为他而落泪。
枯藤只是笑笑，他知道，古道这辈子是离不开瘦马的。
偷神，心里也难免有柔软的地方。
月色漫过这四个人的头顶。
只是，所有人，都无心赏月。
老树睡着了，依偎在岚风怀里。
世间最毒的人，此时居然笑了。
笑容停留在这难眠的夜，华灯初照一般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