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歹毒之人
位于苏境西南部的‘句曲山’，起于黟山北脉，南连天目诸山，南北绵延一百五十余里，走势曲成己形。
依附着‘句曲山’连绵起伏的山麓，有着一大片深青色的屋宇，外面围绕着这片屋宇的是高耸的花岗石院墙，屋宇与院墙之间建造得非常坚实牢固，有如铜墙铁壁一般，看上去很像一座阴森的监狱！这就是‘血阴教’！
正中的红木巨门足有两丈余高，此刻正大大的敞开着。十二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笔直地配刀站立于大门的两边，有着一股十分慑人的气势。
此时，一个身材峭瘦，面容冷森英俊的黑衣青年正迈步向大门走来。他正是水无情。
经过了一条青石铺成宽约两丈的走道，又向前走了一会儿，‘血阴教’那高大宏伟的议事大厅已在眼前。
厅前的守卫共有十名，全都是‘血阴教’教中的一流好手。大厅之内明亮如画，离着老远便可以看清厅中的一切。
大厅的主座之上安坐着一个年约半百，身材修伟，相貌威严的中年人物。这人的发髻虽已有些灰白了，但两道眉毛却是漆黑的，眉心的间隙极小，属于俗称的一字眉。不过，令人印象深刻的却并不是他的眉毛，而是他那一双放射着尖锐冷芒的眼睛，阴厉的目光中有一股迫人的威势流露，胆小的人甚至在二十步外也望之心寒！
两侧的木椅上分别坐着两人，左首是一个瘦骨嶙峋，面沉似水的六旬道人。三角眼，吊客眉，颊上无肉，如鹰的勾鼻下面一对薄薄的嘴唇紧闭着，眼神凌厉阴森，一看就是一个极其阴险的角色。
右首则是一个面容凶恶，耳戴金环的僧人。此人身似铁塔，手长脚长，浑身上下肌肉隆达，扁而宽的一张大脸上暴眼放光，狮鼻朝天，左半边面孔上全然布满了一条条血红乌紫、疠疠瘰瘰宛如蚯蚓似的疤痕，这样一来，整张面孔就更显得狞恶恐怖无比了。
下首两侧，分列着二十余人。一个个神色凌傲，气势慑人，看样子全都是教中一等一的好手。
走进大厅，水无情对着正座上的那人，躬身施礼道：“水无情参见教主。”
不错，正座上那人正是‘血阴教’的教主‘不坏尊王’龙太炎。而那一道一僧则是江湖朋友们畏如蛇蝎的‘枯骨道长’和‘五湖佗僧’。
“免礼。”一看是水无情回来了，龙太炎倏地从椅上站起，快步走到水无情身边，关切地道：“无情，你回来了，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水无情迟愣了片刻道：“教主，您都已经……”
龙太炎道：“我都已经知道了。”
水无情面带愧色地道：“多谢教主关心，无情的伤势现在已无大碍，但无情却有负教主厚望，这一次没能完成任务，请教主降罪……”
龙太炎摆了摆手道：“无情，这又怎能怪你呢？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玉面煞神’既然能够轻易的杀死本教的两大护法，就足以证明其武功高深的程度，倘若他这么容易对付，那么怎还称得上‘玉面煞神’呢？你能与他战成平手之局，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水无情道：“请教主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无情一定完成任务。”
龙太炎低沉地道：“不必了，无情，眼下已经用不着你动手了。”
水无情不解地道：“教主的意思是……”
龙太炎道：“本教的耳目遍布天下，‘玉面煞神’如今正在前往渝境的路上，本教的十大杀手除你之外，现已全部出动，埋伏在沿途之中。‘玉面煞神’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这次也将在劫难逃！”
水无情心中一惊道：“教主是说除我之外，那九大杀手这次一起行动么？”
龙太炎沉声道：“是的，九大杀手同时出动对付一人，这在‘血阴教’是从未有过的，也是破天荒的。不过，要对付‘玉面煞神’这也是必须的。”
不知为什么，水无情此刻竟突然为冷云担心起来。他身在‘血阴教’多年，对教内的这些杀手们太熟悉了。不错，冷云固然有着一身无可比拟的超凡绝技，但要同时对付九个不仅功力超强，而且手段非常卑鄙阴毒的家伙，他知道凭冷云一己之力是绝不可能办到的。
“无情，你在想什么？”龙太炎望着思忖中的水无情道。
水无情闻言，猛地回过神来，急忙道：“没……没什么……”
龙太炎笑道：“是不是在想你的姐姐？”
水无情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已说明了一切。
龙太炎笑了笑道：“自从你接下这次的杀人任务后，你的姐姐很是担心，三番五次的跑到我这里打探你的消息，快回去吧，向她报个平安，让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况且，你身上的伤刚好，又刚刚回来，看得出你已有些疲惫了，现在你需要的是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一想到姐姐，水无情蓦然间归心似箭。不错，姐姐是他在世上仅有的唯一亲人了，他爱姐姐，爱得比一切都要深。
水无情躬身道：“多谢教主，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无情先告退了。”
龙太炎微笑着一挥手道：“去吧。”
待水无情与下首两侧的那些人全部离开之后，大厅之中只剩下了龙太炎，枯骨道长和五湖佗僧。
眯缝着那双三角眼，枯骨道长阴森森地道：“教主，贫道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太炎闻言一笑道：“道长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枯骨道长道：“那好，贫道就直说了，不知教主有没有发现水无情这次回来和以往有些不同？”
龙太炎怔了怔道：“道长是指……”
枯骨道长沉声道：“他的眼神。”
经枯骨道长一说，龙太炎回忆起方才的情景。不错，水无情的眼神确实和以往有些不同，以往他的眼神冷漠而寡绝，既没有情感，也没有生命，十足的一个只是为杀人而活着的人。但方才他的眼神中却有一种让人一眼便可以看出的焦虑和思想，一个冷血的杀手突然有了焦虑和思想，这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龙太炎低缓地道：“道长所言不假，他这次回来后，的确和以往有些不同。”
枯骨道长接着道：“方才，水无情在听说教主派出九大杀手共同追杀‘玉面煞神’之时，脸上掠过一丝担忧之色。贫道认为，他在与‘玉面煞神’的战斗和接触中，或许已经与那‘玉面煞神’产生出了英雄相惜之意，现在的水无情也许并不希望‘玉面煞神’死去。”
龙太炎一阵沉默后，脸上一片阴沉之色：“我想无情还没有到为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对手，而背叛我的地步。”
枯骨道长思忖了一下道：“也许现在他不会背叛教主，但有一件事贫道必须告诉教主。”
龙太炎道：“是什么事？”
枯骨道长道：“据贫道暗中派出的耳目得知，水无情与‘玉面煞神’一战之后身负重伤。然而，将他救活的却是一名女子。”
龙太炎皱了皱眉道：“一名女子？”
点点头，枯骨道长道：“这名女子正是‘寰明院’院主‘金雕’叶展成的女儿叶莹雪，教主可知那‘寰明院’与‘紫罗幽园’之间是什么关系？”
龙太炎急忙道：“什么关系？”
枯骨道长道：“是盟友的关系。也就是说水无情是被我们对头的朋友所救，而水无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教主是再清楚不过了。”
龙太炎道：“无情是我从小养大的，他的性格我很了解，对他有恩的人，他必定誓死相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枯骨道长尖锐地道：“所以，那女子救了他的命，他也必定会产生感激之情。教主，一个杀手若内心有了情的话，不但不会再随便杀人，相反还会成为那情的奴隶，总有一天他会因那情而抛离现在的一切。”
龙太炎阴沉地道：“你是说，无情有一天会离开我？”
枯骨道长道：“很有这个可能。”
龙太炎森寒地一笑道：“他永远也不可能离开我。”
枯骨道长疑惑地道：“教主何以如此肯定？”
龙太炎道：“水无情最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唯一的亲生姐姐水影若，只要控制住了他的姐姐，就等于控制住了水无情。”
枯骨道长阴阴一笑，随后不住地点着头道：“看来，教主早就对此有所准备了。”
龙太炎沉缓地道：“我太了解无情的性格了，为了能够永远的控制住他，我早已在他姐姐身上下了一种毒药。这药来自苗疆，叫做‘五感全失’，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搀入食物之中使人难以察觉，服下这种慢性毒药的人必须每隔三个月服一次解药，否则，便会失去身体上的五种感官而成为活死人。”
枯骨道长赞叹道：“教主英明，手中有了这张牌，就不怕水无情生出二心了。”
龙太炎道：“其实，我并不愿意这样做。怎么说这姐弟二人也是我从小养大的，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这样做，只要水无情肯乖乖听话，为我所用，那么我会按时给水影若服用解药，她就会没有任何危险。”
顿了顿，龙太炎突然神色一变，继续道：“以往无情能够胜人，就是因为心中冷血。但现在他的心中却有了情的存在，这样一来，他的剑，势必就要慢了，我只怕今后的水无情不像以前的他了……”
枯骨道长阴险地道：“教主若想恢复昔日的水无情并不难，只要断了他那情的根源便可。”
龙太炎道：“道长的意思是说杀了那个救他的女子？”
枯骨道长颔首道：“不错，那女子一死，水无情心中必痛苦无比，从而仇视世上的一切。他不但会因此心如死灰，而且还会变得比以前更冷酷更残狠，彻彻底底的沦为一个只会杀人的魔鬼。”
紧接着，他又道：“况且，那‘寰明院’与‘紫罗幽园’交情深厚，消灭了他们，就等于断了‘紫罗幽园’一条膀臂，有利于我们日后与‘紫罗幽园’的决战。”
龙太炎眼珠转了转，道：“那么，这件事由谁去做呢？”
“阿弥佗佛。”一声佛号高喧，语声有如铁锤击石，震得整个大厅嗡嗡回音。五湖佗僧说话了：“教主，贫僧愿往。”
一看是五湖佗僧，龙太炎急忙道：“大师何等身份？这种事岂用大师出手？还是本教主另派人前往吧。”
五湖佗僧微微摇头道：“教主言重了，贫僧自来到‘血阴教’的那一天起，教主便待贫僧贵如上宾，照顾得无微不至，贫僧怎能只享受教主的款待而不为教主效力呢？况且，贫僧已有很长时间没动手了，再好的武功，若长时间不施展，也会慢慢退化的。教主，您说是么？”
龙太炎闻言一笑道：“大师出手龙某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只是，以大师的身份去做这件事未免……”
五湖佗僧肃穆地道：“教主，贫僧主意已定。”
龙太炎沉默了一下，随后道：“那么，便有劳大师了。”
五湖佗僧一笑道：“此乃贫僧份内之事，教主客气了。”
紧接着，他又道：“教主，前些时日，我们与‘乾坤盟’共同合击‘紫罗幽园’的园主贺如红及其一干手下，眼看着就要将这些人消灭了，却不料半路之中突然杀出了一个‘玉面煞神’，破坏了咱们的计划。这‘紫罗幽园’不除，对于我们来说始终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教主，我们何时攻打‘紫罗幽园’？”
龙太炎谨慎地道：“‘紫罗幽园’不但高手众多，而且最令人头疼的是，它处于浙境的山区之中，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虽然我方如今在实力上已经超过了‘紫罗幽园’，但也没有到绝对可以吃掉对方的地步。所以，我们现在仍需继续扩充实力，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发兵攻打。”
五湖佗僧道：“原来如此，看来贫僧只好再等一等了。”
龙太炎道：“大师很想会一会‘紫罗幽园’的那些高手么？”
五湖佗僧傲气十足地道：“别人贫僧一概不放在眼中，贫僧只对一个人感兴趣。”
龙太炎道：“谁？”
五湖佗僧道：“‘金剪手’凌煊。”
龙太炎眨了眨眼道：“那可是‘紫罗幽园’中号称第一煞手的人物，厉害得很。”
五湖佗僧回忆道：“三年前，贫僧曾与他交过手。不过，那次只是以武会友，不能算是真正的交手。听说他的‘金剪十二式’甚为厉害，有拆解人体的威力，贫僧一直想领教领教这等绝技。教主，倘若我们有一天攻打‘紫罗幽园’，‘金剪手’凌煊一定要留给贫僧对付。”
龙太炎闻言一笑道：“当然，相信大师一定会胜过‘金剪手’的。”
五湖佗僧哈哈大笑道：“到时候教主自然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