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老者眉头蹙起,示意身边侍立的管家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点头应是,还未走出大堂,门外便走进一个身材魁梧虬髯中年人。这中年人气势十足,身上穿着俗世里的盔甲,身后有十多名身着甲衣手持利刃的精壮武士跟随。
仿佛未看见程前老者脸上的不满,那中年人大咧咧走进来,遥遥向着座上两位老者一拜,口中大笑道:“原来两位老神仙都在,这倒省了本爵几番手脚。年关了,本爵祝两位老神仙修仙有成,来年生意兴隆!”
程前老者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酒杯,眼神止住了神色不忿正待发作的几个儿子,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原来是安王世子,你倒是有心了。人老了,心也倦了,眼中也见不惯刀光剑影了!”
口中说着,他大袖一挥,大堂里一股强风凭空升起,涌向那安王世子身后的十多名武士。受了强风裹挟,那十多名武士身形不稳,跌跌撞撞退出了大厅。
似乎是来意不善,祁岳疑惑的望望来人,耳边听到裴振老者的低声讲解:“这人是俗世天南国里安王的嫡子,也是城外二十万大军的主帅。安王的小女儿嫁入了丹霞宗,因此这人与我们的关系一直不算融洽。”
祁岳点点头,又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百草园遇到的困扰,暗道这是来示威来了。
那安王世子看见手下兵士如此不堪,虬髯覆盖的面皮微微一热,却瞪着程前老者喝道:“这难道就是老神仙的待客之道?”
程前老者还未答话,祁岳已经站起身来,嗤笑道:“你倒是高看自己了,凭你也配成为程老的客人?”
安王世子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祁岳喝道:“这小鬼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本爵如此不恭,莫非是活腻了!”他在俗世中手握重权,颐指气使惯了,最近又多了个依仗,所以才敢跑到程前府上示威,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
虽然诧异于祁岳突然的变化,程前老者还是回道:“这位正是本宗驻守雁回谷的祁岳管事,你待如何?”
“原来是那个废~~”轻视之下,安王世子险些说出废物二字,却在最后醒悟过来,生生吞了回去。知道了祁岳的身份,他心中便有些退缩,太苍道乃是天南大宗,数千年积威,可不是他能够抗衡的。不过,又想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人,他心中胆气复生,对祁岳说道:“大人在说话,你小孩子不要插嘴!”却是摆出了倚老卖老的架势。
祁岳没有搭理他,转而问向裴振:“这安王世子是个什么东西?”
自年初天南军方将原本属于百草园一半的订单转给丹霞宗,裴振老者便存了一肚子怨气,此时有了祁岳牵头,裴振也不再顾忌,笑道:“安王世子乃是安王的儿子,倒不是个什么东西。”
糟了这般戏耍,那安王世子正要发作,却终究是胆气不足,气哼哼往外走去,心道回家唤来那人,定要给你们好看!
“站住!”还未走出大堂,安王世子耳边突然响起祁岳的暴喝,他心中一凛,回身望向祁岳。
祁岳已经决意要跋扈到底,定要给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点教训,便笑吟吟说道:“既然说是来拜年的,俗世的礼数我也不甚清楚,但这叩头一项,还是知道的。索性已经来了一次,做戏都要做个全套,你磕个头再走吧!”
此言一出,大堂中顿时鸦雀无声,那安王世子脸色涨成紫红,盯住祁岳的目光迸出炽热怒火。程前裴振二位老者各自上前一步,将祁岳护在其中,防止安王世子恼羞成怒,暴起伤人。
“怎么?不愿意?”祁岳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要求有多苛刻,仍旧平淡的说道。太苍道虽然没落,但也不是能够任这俗世之人羞辱的,祁岳存心要给他一些教训。
安王世子气的胡须翕动,颤巍巍伸手指着祁岳喝道:“莫非你以为我城外二十万带甲之士都是纸糊的不成!”
“兵者国之重器,你道还真成了你安王家的私军?你若真敢发兵攻打这里,我还佩服你的胆量,但你家的王爵也就传到头了。”祁岳负手淡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看看你那后台是否敢来救你。一炷香后,磕一个头,或者丢掉一命,任你选择。安王是皇亲国戚,想来子嗣众多,少了一个不长眼的惹祸精,富贵日子或许还长久些。”
说完这句话,祁岳便安坐回去,任那安王世子给手下打眼色求救。他如此逼迫,还是存了一个念头,想要看看这安王世子究竟有着什么底牌,居然敢跑到这里来示威。当然,如果丹霞宗真的派人来救这人,祁岳还真的没有法子招架,毕竟在人前他还是要隐瞒自己修为暴涨的事情。
不过,他也肯定丹霞宗来人的话,顶多是将安王世子领回,断然不会为了这件小事而与太苍道正面对抗的。一来,丹霞宗还暂时没有这实力,二来,这安王世子好像还没有重要到让丹霞宗为之翻脸的程度。
原本程裴二老对祁岳如此威逼心中还怀些惴惴,主要是在俗世中居住久了,心境难免发生变化。待看到祁岳一脸平静的模样,他们也放下心来,招呼家人用餐,独独将那满头大汗的安王世子晾在一旁。同时他们心中还有些汗颜,暗道自己活了如此岁数,心境还是不如祁岳一个少年。
席上程裴二老的子孙们原本心中对祁岳还颇有微词,待看到他如此强势,居然连堂堂安王世子,手掌二十万大军的将军都不放在眼中,原本心中的轻视烟消云散。他们却不能如祁岳那样镇定,想到安王世子在俗世中显赫的身份,心中生出几丝刀尖上跳舞的爽快感。
时间很快流逝,那安王世子汗如雨下,原本心中还存些希望,却一直没有看见那个能够给与他勇气的人出现,恐惧渐渐蔓延开来。一时间,恐惧,懊悔,怨恨,各种情绪毒虫般的噬咬着他原本就不坚强的心。
端起杯子饮了一杯浓茶,祁岳擦擦嘴角,望着那安王世子,戏谑说道:“看来,你那靠山是迷路了。说吧,你怎样选?”
他手臂一挥,手中的茶杯轻盈的飘向安王世子,待到了安王世子面门前,突然一颤,半杯的残茶泼在了安王世子面门上。
这种小道,考教的是真元力的控制力度,却与修为高低无关,看在程裴二老眼中,也只当祁岳仍然没有放弃修炼,不会想到其他。不过,这一手却将安王世子并大堂中其余诸人震慑住了,看向祁岳的眼神也不再简单。他们其中也有几个体内有着真元力存在,却自认做不到祁岳那样精确的控制。
咬咬牙,安王世子重重的跪在地上,向着堂上用力的将头磕向地面,声音之响,让人禁不住担心他脑袋会不会被撞裂了。
虽然没能逼出幕后之人,祁岳还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记住今天的事情,修仙界的事情,少掺和,命还能长一些。回去给我带句话,不发威的老虎,同样还是老虎。没事做,想着撩拨老虎的,那是嫌命长。”
再站起身来,安王世子额头通红一片,忿恨的盯了祁岳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堂。他的随从武士忙不迭跟在身后,一直出了程府大门,安王世子终于按捺不住,仰天怒吼,仿佛受伤的野兽。他恨恨的回头望了一眼,喝道:“回府!我倒要问问那混账小子,他将我一个人丢在程府遭受这番屈辱,存的什么念头!”
安王世子的府第,与程府同在一条大街上,走了小半刻钟,便到了。
一脚踢开迎面哈腰走来的奴仆,安王世子迈入门中,便看见一个黑衣高瘦身形站在门中。
“你口口声声要保我家千年昌盛,难道就是这个保法!”看见那人,安王世子心中怒火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黎勇微微皱眉,他委实看不起这个狗仗人势的安王世子,却又想到白鹤真人的教导,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舅舅误会我了,今夜我若去了,更是给了那废物借题发挥的把柄,到时候闹大了,事情就更不好收场了。”安王世子乃是黎子丘的妻舅,黎勇正应当叫他舅舅。
安王世子一瞪眼,怒喝道:“我倒要听你解释解释,莫不是你们丹霞宗只有口头功夫?口口声声说可以压过太苍道一头,事到临头却又没胆子退缩!”
黎勇压下心中的不快,耐心解释道:“我丹霞数百年积累,到了如今自然不会惧怕他太苍道。只是还没等到那最恰当的时机,我家太爷爷仔细叮嘱过,对太苍道要徐徐图之,目前的任务还是以打击太苍道俗世产业为主。别的图谋,现在言之过早!”
听黎勇搬出了白鹤真人,安王世子总算平静一些,却仍忿忿说道:“若不是看在我那嫡亲妹子的份上,鬼才会相信你的蛊惑。这一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黎勇心中虽然不屑哂笑,脸上却自笃的说道:“经过一年多的试探,太苍道仍旧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想来是已经焦头烂额无暇顾及。看来,待到军方再发布药材订单的时候,我们再做最后一次试探。到时候,一举吞并百草园,让他太苍道有苦难言。那废物管事便会遭受师门严惩,那舅舅心中的怨气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安王世子沉吟了好一会儿,总觉得黎勇话中有些未尽之意,却也揣摩不出一个头绪。不过,既然已经靠向了丹霞宗,他又刚刚受到祁岳的侮辱,自然也不想再跟黎勇闹僵,因此只是闷哼说道:“到时候,你们丹霞宗可切莫忘了你们的承诺!”
黎勇点头道:“这个自然,到时候丹霞宗成为天南第一大宗,自然要在俗世里扶植自己贴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