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闯赵府，地牢救父 闹县衙，公堂伸冤 (2)
赵禄道：“我本在门前替老爷守灵，方才听到后花园有厮杀声，便跑过来探望，见管家正与田小和打在一起，我冲到园内来帮管家，稍晚一步，管家被田小和杀死。田小和携了赃物越墙逃走，我追到墙外，不料却被他打昏，缚在此处。”
看到赵禄头上正在流血，赵福急令家丁替他松绑，包扎伤处。
隐身于暗中的铁拐李见赵禄一派胡言，怒不可遏，伸出手指轻轻一点，赵禄忽推开众人道：“不对，赵喜不是田小和杀的，是我，是我杀的，我趁众人熟睡之机去盗了金库，越墙逃走时被赵喜发现，赵喜令我交出金银，我乘其不备，一刀杀死了他。”说到此，忽觉有些不对头，浑身一激灵，忙又改口：“不，不！我没杀赵喜，我没盗金库……”
众家奴见赵禄说话驴唇不对马嘴，皆莫名其妙，赵福喝问：“赵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金库失窃？到底是怎么回事，，赃物现在哪里？”
赵禄道：“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去盗金库，是赵喜盗了金库被我发现，我追赶赵喜时恰好遇到田小和，田小和杀死赵喜，又将我打伤，你看，我的头上还在流血……”
铁拐李见他又是一派胡言，立即又冷笑着点了他一下。
赵禄似乎挨了一巴掌，忽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又改口道：“不对！赵喜没偷金库，金库是我盗的，赵喜是我杀的，我带了金银刚要越墙逃走，被小姐发现，我正要杀人灭口，田小和来打倒了我……”
金库被盗，赵府众恶奴最关心的是赃物，其他都是次要的一个家奴问道：“不管是谁偷了金库，赃物现在哪里？”
赵禄脱口道：“在草丛里，不是我偷的……”
众家奴顾不得赵福，立即于墙外草丛中搜索起来。
园墙内，赵百万的几个小妾都在哭泣着，等待墙外的回音，三姨娘等得不耐烦，哆哆嗦嗦登上梯子向墙外张望。这时，老夫人已于人丛中找到了珍珠，母女抱头大恸。
赵府三姨娘与珍珠素来不睦，见珍珠突然回府，早就起了疑心，忽向着珍珠高叫：“小姐，你回来的可真巧，为甚么偏偏此时金库被盗？”
众人闻言，目光一起投向珍珠。珍珠愣了一下，辩道：“三姨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是与田小和一起回府来的，方才我亲眼见到赵禄带着一个大包袱越墙逃走，是田小和抓住了赵禄，你若不信，可审问赵禄！”
“深更半夜，田小和到我赵府来作甚？你这狐狸精真是不打自招！难怪这两日找不到你，原来是跟野汉子跑了！你气死了老爷，今日又勾结野汉子回府行窃，我与你拼了！”三姨娘骂着，几乎从墙上掉下来，幸而被几个婆子扶住。珍珠一时有口难辩，扑到亲娘身边痛哭失声。
这时，墙外的家奴已在草丛众中找到了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俱是金银珠宝，众家奴多已动了歹意，立即像饿狼似的围了上去。
隐身于暗中的铁拐李见状，暗自思忖：“这些金银财宝俱是村中百姓的血汗，我何不将其物归原主用来赈济了村里的灾民？”想到此，朝那包袱轻轻吹了口气。霎时，一阵凉风吹过，包内的金银忽腾空而起，瞬间，散往四面八方。赵福等恶奴见金银不翼而飞，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铁拐李于暗中冲着众人一笑，觉得大事已毕，该回牢房歇息了，于是将身一纵离了赵府。
后花园内，三姨娘指着珍珠仍在怒骂“家贼”。忽闻墙外一片惊叫声，三姨娘忙问：“赵福，你等乱嚷甚么？可找到了赃物？”
“飞了！全都飞了！”众家奴一个个不知所措。
“包里的金银全都飞了！”赵福一边说，一边战战兢兢从地上拎起了空包袱。
“胡说！金银没有翅膀，怎么会自己飞走？定是你们这班混账见财起意将金银匿下了！快与我交出来！”三姨娘一边骂，一边又爬上梯子。
“不好了！宅内失火了！”宅内忽传出一声惊恐的喊叫。紧接着，一个小丫环踉踉跄跄从宅内逃了出来。众人回头望去，果见宅内火光闪闪，一时皆大惊，赵百万的几个小妾立即哭喊着奔回自己的卧室。三姨娘也顾不得追问金银的下落，一头从梯子上栽倒地下。
原来，自从赵禄离开灵棚之后，守灵的三个“孝子”见其久去不归，便打开了盹儿，正朦胧间，忽闻宅内喊声连天。三个“孝子”不知出了何事，便离开灵棚进宅探看。到了赵百万小妾的房门前，但见房门大开，烛光闪烁，屋里正飘散着缕缕幽香，一“孝子”探头向里望了一眼，却见绣帐半垂，榻上无人，一床锦被半拖到地上，榻旁的梳妆台上正摆着金簪玉镯等许多首饰。那“孝子”见有机可乘，便闪身入室将梳妆台上的金簪玉镯等饰物一股脑儿拢入袖中。另外两人见状，也不甘示弱，钻进屋内翻箱倒柜，将其金银细软等私房物一扫而空。三个“孝子”翻得正起劲儿，恰有一个丫环进屋来取衣裳。三个“孝子”怕走漏了风声，便打倒丫环仓皇逃窜，慌乱之中碰倒了蜡烛。丫环被打昏，倒在榻前，等醒来时，大火已上了房梁。
那三个“孝子”逃到门外又被两个婆子发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推到蜡烛点燃了灵棚，刹时，纸人纸马皆燃烧起来，三个“孝子”甩掉孝服逃之夭夭，灵棚陷入火海之中。
后花园墙外的众家奴见宅内失火，再也顾不得审讯赵禄。赵福令众人去灭火，一家奴道：“府内失窃，家主诬赖我等，金银不翼而飞，我们乃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声吆喝，人竞走了半数。其余人等见赵府大势已去，各自留了心眼，皆不肯卖力灭火，火势四处蔓延，眼看着赵百万的万贯家财化为灰烬。
老夫人跑进自己的卧室时，大火已蔓延过来，老夫人又惊又急，刚翻出一个首饰盒便昏迷过去，珍珠扑到亲娘身上连声呼唤，老夫人睁开眼，屋里已到处是烟火。老夫人叹息了一声：“报应，这都是报应啊！”便断了气。珍珠于浓烟烈火中抚尸大恸。
村里人见赵府失火，莫不感谢上苍有眼，恨不得能助他一阵风，哪里有人肯来相救？赵福见大火已无法扑灭，只好令家奴抢些值钱物品出来。赵府一片湖海，唯有后花园成了众人的避难之处。劝善大师陈庚曾有诗一首劝诫世人，诗曰：
有钱有势莫横行，无法无天理难容，
莫道阴间无人管，阴曹早晚有报应
话说田小和背着爹爹回到家，一家人悲悲喜喜痛述往事。说起珍珠为救田小和清晨报信头触柴门及为救老汉被赵百万毒打等事，皆感慨不已。小和服侍爹爹喝下些米汤，正要歇息，忽见村东火光冲天，出门一看，却是赵府失火。小和惦记着珍珠，立即又离开家门径奔赵府。
赵府的大门已被烈火封住，田小和见已无法进去，便转身奔往府后，从后花园处越墙而入。找遍后花园，未见珍珠的踪影，寻个丫环一问，方知珍珠同老夫人仍在宅内没有出来。田小和心急如焚，用水浇湿了衣裳便要冲入火海救人。正在此时，却被三姨娘发现，那婆娘扯住田小和高叫：“田小和趁火打劫，快来抓住他！”立时有几个家奴扔掉手里的什物向小和扑来。田小和急于救人无暇分辨，推倒众人只身闯入火海。
宅内烈焰滚滚，房架发出可怕的火爆声。田小和冒着烟火摸索至老夫人的卧室时，珍珠已伏在亲娘身上昏厥过去。田小和救起珍珠夺路出屋，刚走几步，轰然一声，前宅的屋架倒塌下来。火浪横卷，浓烟弥蔓，珍珠惊急万分，又昏厥过去。田小和抱起珍珠冒火向后猛闯，终于从后门冲出了火海。
田小和放下珍珠扑灭身上的火苗，已是筋疲力尽，刚刚唤醒珍珠，忽又被赵福等恶奴围住，众恶奴不由分说便将田小和打倒，同赵禄一起关入地牢。珍珠喊叫着喝令众家奴放人，三姨娘喝道：“狐狸精！今日这场灾祸你罪责难逃！待天明以后我在同你算账！”说罢，喝令几个婆子将珍珠看管起来。
雄鸡初啼，灾后的河西村从悲哀中甦醒过来，李家柴院升起了炊烟，破败的家园重又现出了一派生机。李义仁父女合力挪开倒塌的房木，从废墟下扒出已砸碎的米缸，李翠儿小心翼翼地从泥土里向外搂着米粒，翠儿娘正在院中刚搭好的炉灶前烧水。望着正在忙碌的父女二人，翠儿娘百感交集，不由又忆起了八年前被人拐走的小女儿，自言自语叹息了一声：“若是可怜的婉儿还在，今年已该有十四岁了！”
李义仁听了老妻之言，也有些伤感，望着村外的土道深深叹了口气。正在此时，忽闻翠儿惊叫：“爹爹，你快来看！”老夫妻俩一看，却见女儿从废墟下的泥土里掏出一块蒜金条。小户人家从未见过如此贵重之物，李义仁结果那蒜金条，一时又惊又疑，半晌才道：“此必是菩萨显灵，救苦救难来了！”一家人闻言，皆望空跪拜。
这日晨，田老汉家与村里所有的贫困灾民皆于家中得了金银。众人只道是观音菩萨显灵救苦救难，家家烧香叩头礼拜观音菩萨，竟无人知晓此乃是铁拐李的一件功德事。
县衙后堂，张知县****着上身坐在藤椅上。两个侍女左右侍奉，不断替他抚拍着身上的疮处，揩净脚下流出的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