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闯赵府，地牢救父 闹县衙，公堂伸冤 (1)
赵府门前搭着灵棚，四个披麻戴孝的“孝子”正在替赵百万守灵。灵棚里悲声阵阵，正中一口棺材，两排列着若干纸牛纸马与童男童女，两座高约丈余的“金库”分立在灵棚两边，蜡烛光下灵幡微动，显得阴气森森。
守灵的四个“孝子”除了赵禄之外，其他人都是从外面雇来的，几人一面干嚎，一面向火盆里扔着纸钱，烟火与香烛的气味弥漫在四周。赵禄一只手烧那纸钱，另一只手摸着怀里的钥匙，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去盗取金库，只从窃取了钥匙之后，他一直在寻找时机。
天近二更，铁拐李来到赵府，望着几个“孝子”，他微微冷笑了一声，隐身进了宅院。赵府宅内已经静下来，众人凄凄切切忙碌了一日，大都疲惫不堪，赵百万的几个小妾也各自去睡了，只有赵喜仍在大厅前，他身穿青衣，短小打扮，独自于桌前自斟自饮，桌旁放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原来，同赵禄一样，赵喜也在打金库的主意。他知道，赵百万一死，赵府必然是树倒猢狲散，此时若不趁机捞一把，以后就再也捞不着了。为窃金库，他早就偷偷备好了钥匙。为了今夜下手方便，他特意打发更夫早早歇息，只待夜深人静便去行事。
离开赵喜再向前行，厢房里传来一阵鼾声，却是赵福、赵寿等家奴的住处。赵寿等皆已睡熟，赵福却不时翻一下身。铁拐李料知今夜必有一场好戏看，又微微冷笑了一声，便悄悄隐身于宅内，静观其变。
三更过后，府内一片死寂。赵喜假装查夜，暗藏钢刀奔向赵百万的卧室。来到门前，摸
出钥匙正要开门，忽闻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喜一惊，连忙躲到暗处屏息观看，前面鬼鬼祟祟走来一人，那人也是青衣襟、短打扮，手里还提着一柄钢刀，细一辨认，却是家奴赵禄。
赵喜在暗中看得真切，心道：“难怪赵百万身上的钥匙不见了，原来是被这厮盗了去，
正好，今天我来图个现成的！”想到此，又向黑暗中挪了挪，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冷笑。
赵禄打开房门钻进屋内，轻轻移开靠墙的柜子，柜后的墙上露出一个约一尺见方的小铁
门。摸出钥匙打开铁门，点着蜡烛向里一照，金库内分作上下两层，上层里放着地契、借据等文书，下层俱是金银珠宝。赵禄大喜，忙铺开一个包袱，将那金银珠宝一起装进包袱里，然后悄悄离开房间，携了包袱径奔后花园。
后花园的墙根下早已备好了一个梯子。赵禄立好梯子，携了包袱正要越墙逃走，忽闻背
后风响，急闪身，一道寒光紧贴头顶掠过，赵禄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躲到梯子后定睛观看，黑暗中跃出一人，却是管家赵喜。
“赵禄！做的好事！”赵喜冷笑着，举起钢刀紧紧逼住了赵禄。
“管家，你高抬贵手，我情愿将金银分你一半。”赵禄见自己的行踪已经败露，忙做出一副万分惊恐的样子，战战兢兢后退了一步，暗中却伸手向包袱里摸去。
“把包袱留下，我放你一条生路！”赵喜挥着钢刀又向前逼进了一步。
“管家，你何必逼我，你可怜可怜我，给我留个盘缠吧。”赵禄一面哀求，一面战栗着放下包袱。突然，他伸手一扬，向赵喜掷出一锭金元宝。赵喜急闪身，赵禄趁机拔出尖刀猛扑上前，飞起一脚踢落钢刀，当胸便是一刀，赵喜闪避不及，竟被刺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赵禄上前又狠扎两刀，便慌忙提了包袱登梯上墙。
后花园里的叫声惊动了墙外的两个人，这二人正是前来营救田老汉的珍珠和田小和。田小和背着珍珠回到河西村之后，先回家看望了老母，得知爹爹被抓后一直杳无音信，便立即与珍珠赶往赵府，欲从后花园的矮墙潜入府内去救爹爹，恰在墙外听到了赵喜的惨叫。
二人听到墙头有响动，连忙隐身于一棵老槐树后，屏住气息注视着墙头注视着墙头。却
见一青衣人提着一只沉重的包袱爬上墙头，昏暗的月光恰好照着青衣人的面孔，珍珠见了，不由脱口惊叫一声：“赵禄！”
赵禄闻声，陡然一惊，扑通一声载到墙外，珍珠一时顾不得脚痛，疾步冲上前喝道：“赵禄，你在作甚？”赵禄爬起身，见只有珍珠一人，胆子立刻又壮了起来，拔出尖刀上前便刺。田小和见势不好，大叫一声从树后冲出。赵禄一惊，转身来刺田小和，田小和不顾一切一把抓住了赵禄的手腕，二人扭打在一起，珍珠一时吓傻了眼。
田小和劳累了一日，有些力虚，扭打几合，渐渐被赵禄占了上风，稍一不慎竟被踢倒，赵禄扑上前举刀便刺。正万分危急，珍珠抓起一根木棒朝赵禄的头顶猛砸下去。赵禄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登时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田小和爬起身踢了赵禄一脚，忽见地上落有一串钥匙。
“这是我爹爹的。”珍珠说着，将那钥匙拾了起来。
“有开地牢门的吗？”田小和心头一动，忙凑到珍珠面前问。
“有。”珍珠指着其中的一把交给了田小和。田小和大喜，紧握那钥匙向墙根走，准备跳进院子去地牢救出爹爹。这时，赵禄忽从昏迷中醒来。见田小和正向放包袱处走，赵禄急红了眼，忽一跃而起扑向田小和。田小和侧身一躲，赵禄扑了个空。田小和回手一拳打倒赵禄，解下腰带将其紧紧捆绑起来。
捆好赵禄，问明府内情形，田小和令珍珠在墙外稍侯，自己轻轻一纵身跃上墙头。昏暗的月光下，园内景物看不甚清。墙根下立着一个梯子，依稀可见不远的墙角下倒着一人，越到园内近前细看，却是管家赵喜被杀死在地，田小和一时无暇多想，向四周略一扫视，便借着月光摸向地牢。
田小和刚刚离开墙根，赵府宅内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黑暗中，赵府家奴赵福手提短刀蹑手蹑脚向赵百万的卧室摸去。原来，觊觎赵府钱财的并非只是赵喜与赵禄二人，赵福也想趁这夜静更深之际来窃取金库。
赵福摸进赵百万的卧室，猛然见靠墙的柜子已被移开，近前细看，金库中除了一堆文书
之外，金银珠宝早已荡然无存。赵福懊丧万分，只恨自己来晚了一步，正要退出卧室，忽闻后花园传来微微响动，他心里一动，料定盗窃金库的人刚刚逃走，立即紧握短刀追向后花园。
赵府地牢设在后花园的东北角。田小和摸到地牢门口，打开牢门向里探看，一股阴冷的
潮湿气味扑面而来，呼唤了两声，牢内毫无动静，擦着火镰向里一照，却见爹爹正昏倒在墙角。原来，这两日来赵府众人先是忙着送珍珠躲灾，杀害李翠儿，接着又忙着替赵百万办丧事，早已将牢内的田老汉忘到一边了，田小和爹身受创伤，又连着两日水米未进，已是奄奄一息。
田小和扶起爹爹呼唤了许久，田老汉才从昏迷中醒过来，见了田小和，惊喜交加。田小和无暇多言，背起爹爹便走。
二人出了地牢，忽见通往前宅的小门处来了一个手提短刀的青衣人，月光下细看，却是
赵府家奴赵福。这时赵福也看清了田小和父子，大喊一声：“拿贼！”便猛扑过来。赵府众人被惊醒，一时间，府内大乱，众家奴各持刀剑火把涌向后花园。
墙外，珍珠忐忑不安地等着田小和归来。听到园内的喊声，珍珠知事不好，想进园去助
田小和，又跳不过那围墙，只好跌跌撞撞跑向府门前，拐过墙角，越过灵棚，一路无阻到了府内，正要往后花园去，却被几个丫环婆子撞上，那些丫环婆子见小姐突然从天而降，拉住珍珠问长问短。珍珠无暇理睬众人，穿宅而过直奔后花园。
园中，田小和与赵府众家奴混战在一起。隐身于梨树下的铁拐李见田小和寡不敌众，立即使了个障眼法，暗中朝众恶奴轻轻吹了口气，一阵微风掠过，众人皆觉头昏眼花，稍一愣神，园中忽不见了田小和父子。
田小和护住爹爹正同赵府众恶奴拼命，忽觉一阵微风扑面吹来，转眼间，面前的众恶奴
皆停下手来，纷纷叫嚷着“奇怪”，向院墙根跑去，竟好像没看到自己一般。田小和惊异不已，连忙又背起了爹爹。
火把光照得园中如同白昼，前后左右到处都有赵府人，对田小和父子却皆是视而不见。田小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闻耳畔有人道：“田小和，速从大门岀府，休得迟延！”惊顾四周，未见说话者，却见赵福等恶奴跳出园墙向外追去。田小和更加惊异，耳畔又有人催促道：“田小和，前门空空无人看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田小和略迟疑了一下，立即背着爹爹朝通往前宅的小门疾行。恰在此时，珍珠一溜小跑来到后花园。田小和刚想停步打招呼，耳畔又传来人语声：“快些岀府，不得妄动！”珍珠与田小和交臂而过，紧接着宅内又跑出若干女眷，奇怪的是众人对田小和皆视而不见。田小和穿宅过院如入无人之境，不一会儿已到了赵府门外。
赵百万的卧室里，几个小妾望着空荡荡的金库一片嚎哭声。忽然后花园有人高叫：“抓住了！抓住了！”众人闻声，立刻一窝蜂似地涌向后花园。
墙角倒着赵喜的尸体，墙外一片怒喝声，原来是众家奴发现了被缚倒在墙下的赵禄。
赵禄的口里塞满了烂草，头上仍在流血。
赵福替他掏出烂草，喝道：“你不是在替老爷守灵么？为何被缚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