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夺残信,了空殒命 救采和,果老被困 (2)
对展文全的心理,陶玉仙已经了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责怪展文全担心李婉儿,又没法让自己看着展文全把心思都用到李婉儿身上,气咻咻道:“既然公子意尽,何必牵强用笔?”说罢向门外便走。刚推开房门,忽闻有人哈哈大笑,转眼间,李云海手持金山钢刀闯入屋内。
原来,李云海被一剂药师甩掉之后,并未返回靠山寺。今日晨他曾亲眼看到一剂药师与
展文全一行驱车出镇,方才一剂药师又是奔镇外而来,李云海料定一剂药师等人必住在镇外,于是顺路前行,一直找到十里客栈。
众人见到李云海,皆十分惊恐。陶玉仙忙退回来躲到展文全身后。
李云海冷笑道:“各位,久违了,叫李某找得好苦!告诉你们,韩玉山方才也被抓到靠
山寺了!识相的都乖乖跟了我走!”
众人闻言,更加心惊。展文全故作不解道:“什么韩玉山?小生并不认识,大爷想是走错门了吧。”
“读书人,你还敢装糊涂!今日晨我已被你骗过了一回,现在你休想再滑过去!我问你,密信是不是在你这里?”李云海说着,突然抓住展文全的衣领。
展文全战战兢兢道:“什么密信?小生不知。”
“混账!”李云海狠狠一推,展文全连退数步,扑通一声跌倒在桌前。陶玉仙惊叫一声,欲去扶展文全,却被李云海一把拉住。李云海喝道:“告诉你们,若不交出密信,谁也休想脱身!”
一剂药师此时却镇定下来,他不慌不忙走上前,看着李云海忽哈哈大笑。
“老杀才,你笑什么?看大爷一刀宰了你!”李云海又用钢刀逼住了一剂药师。
一剂药师分开李云海手中的钢刀,笑道:“泼贼!我笑你死到临界头,还不自知,你眉带晦气,面色不正,二目少神,印堂发暗,方才已踏上过人药渣,活不了多久了!现在靠山寺无药可舍,唯一能救你的便是老夫,要想活命,何不放下屠刀?否则,五更天以前你就要死在这靠山镇!”
这话声音不大,却亚似一声惊雷,骇得李云海猛然倒退一步,愣了片刻,忽又挥了挥钢刀向一剂药师喝道:“老杀才,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不用骗我,快说,密信是不是在你手里?”
一剂药师微微冷笑一声道:“将死之人,要密信还有何用?你摸摸自己的头,是不是还在脖子上?”
一剂药师言语镇定,李云海不由有些心虚,摇晃了一下脑袋,果然有些昏沉,他扫视了一下屋里的人,又恶狠狠道:“老杀才,你不是郎中吗,好,我给你个机会,把药给我拿出来!”
一剂药师从容打开药箱,药箱里面空空,唯余一盒银针。
一剂药师拿起一根针,笑道:“老夫今日医治了无数病人,驱瘟散早已用尽,你若想活命,除非让老夫以银针治之,你不害怕么?”
“想骗我,”李云海瞥了一眼药箱,喝道:“你们都听着,要是不把密信拿出来,我死之前也要先宰了你们!”
一剂药师毫不理睬他,盖上药箱冷笑道:“如此甚好,我们便在此同归于尽吧。”说罢
转身坐到桌边,悠闲地替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李云海知道靠山寺过人药渣的厉害,虽气势汹汹,心里已经慌乱,听了一剂药师之言,
不觉更加头晕,暗自心惊:“方才我跟踪这老杀才时,果然踏过若干药渣,若是果真染上瘟疫可如何是好?”想到此,头脑愈发沉重起来。
墙角处,展文全与玉仙紧紧靠在一起,皆战栗不已。李云海看看了众人,目光忽落到玉仙身上,两只小眼如饿狼一般。一剂药师见他紧紧盯住玉仙,情知不好,忽抓起茶壶向李海猛掷过去,趁李云海躲闪之机,举起坐下的凳子向前便砸,李云海大怒,退到屋门口挥刀应战。展文与玉仙见状,也各抄家什来助一剂药师。
展文全乃文弱之人,刚冲前便被踢倒,一剂药师年迈,如何能敌得过李云海?没几个回
合也被踢飞了凳子,打倒在地。李云海捆绑了三人,又将乱麻布塞到三人口中。这时,才感到筋疲力尽。于是唤来店家,令店家腾出两间客户,将陶玉仙独自关在一处。一剂药师与展文全背靠背捆在墙角,自己和衣躺在榻上,头枕着钢刀,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按下十里客栈之事暂且不表。再说张果老等三位大仙离开月明店之后,出了镇子径奔靠
山寺。看看来到松林边,忽闻前面传来一阵****小调。转过松林一看,却见一个和尚挑着两只酒篓正迎面走来。
毫无疑问,那和尚必是靠山寺的恶僧,三人决定先不惊动他,先问明寺内情形再做区处。
韩湘子小声道:“这般恶僧,居然置佛门八戒于不顾,要问他寺内详情,他一定不会说,我们需要想个法子才行。”
曹国舅道:“别急,看我的。”说着,将身一纵,已到了那和尚的前面。
“敢问小师父,宝刹可是在靠山寺么?”曹国舅拦住那和尚,拱手问。
那尚瞥了曹国舅一眼,没有理他,挑着酒篓只顾向前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望着和尚的背影,曹国舅好不懊丧。
韩湘子赶到曹国舅面前笑道:“曹道兄,怎么,吃闭门羹了?”
曹国舅笑道:“看来这靠山寺的和尚有点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韩湘子笑道,“瞧我的,”说着向地上的一块石头一招手,刹那,石头
变成了一个黄橙橙的金元宝。韩湘子捧着那金元宝赶到和尚面前,笑容满面道:“小师父,贫道有礼了。”
那和尚见了金元宝,顿时眉开眼笑,放下酒篓问:“道长为何要拦住贫僧?”
韩湘子道:“贫道乃游方之人,初来此地,不幸踏上过人药渣,欲请师父帮忙求一剂草
药,还望多行方便。”
那和尚看了看元宝,忽叹了口气道:“你来晚了,若是几日以前此乃毫不费力之事,可
惜如今寺中的草药已被人毁掉,贫僧实是爱莫能助。”
韩湘子故做惊讶,问道:“久闻惠通法师神通广大,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毁了草药?如此
说来,贫道不是没救了么,望师父务必替贫道想想办法。”说着,将那元宝呈了上去。
和尚迟疑了一下,接过元宝。遂将蓝采和大闹靠山寺等事略述一遍。
三位大仙闻言,方知蓝采和已陷在寺内,皆暗暗吃惊。韩湘子问:“你可知那盗取药草
的道人现在被囚在何处?”
和尚看了韩湘子一眼,忽警觉起来,紧握扁担,缄口不语。
曹国舅道:“你不用怕,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既然草药还在那道人手里,想请你带我去
见见他,我多给银两,让他将草药先送给我些,如何?”
“你们要见那道人?”和尚把曹国舅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此事贫僧实在无能为力,
要见那道人,你们去找惠通法师吧。”说着,担起酒篓,夺路欲走。
韩湘子忽又到前面拦住那和尚,道:“师父,既没有草药,你怎好收我的金元宝!”
和尚放下酒篓,忽然恼了,把扁担往地上一立,喝道:“怎么,还想再要回去么?拿你
的元宝是瞧得起你,这可是靠山寺,识相的,赶紧躲开,否则小心我不客气!”
韩湘子还想继续与那和尚周旋,曹国舅却早已不耐烦了,伸手轻轻一点,那扁担登时从
和尚手中飞出,向着和尚的肩头猛压下去。那扁担似乎有千斤重,立即将和尚压倒。曹国舅上前踩着扁担问:“说!惠通将人囚在何处?”
和尚惊恐万分道:“道长息怒,小僧愿讲,那道人被囚在观音殿后大钟下的铁笔牢中了。”
铁笔牢!韩湘子等三人不觉都吃了一惊。
韩湘子问:“惠通是何许人?为何舍药坑害百姓?”
和尚战战兢兢道:“惠通法师姓阮名成良,原在京中为官,十年前因身犯死罪下了大牢,后被丁相国救下送至灵山脚下玉真观修行,两年前惠通突然回到京城,丁相国便命他带人来此占据靠山寺,做了寺中的长老,小人原是宰相府的奴仆,同惠通一起来此做了和尚,其余实不知情。”
三位大仙闻言,皆暗暗纳闷,玉真观乃金顶大仙所在之处,怎会允许惠通下山如此胡为?
韩湘子放开那和尚,与曹国舅交换了个眼色,曹国舅向那和尚喝道:“你去禀报惠通,
就说贫道有要事求见!”
“是。是。”和尚连声答应着,顾不得酒篓,仓皇逃进寺里去了。
靠山寺后山,宝塔下的密室,李婉儿被吊在柱子上,已是遍体鳞伤。她有些奇怪,虽然
受了如此重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她觉得体内有一种巨大的能量在支持着她,只是发挥不出来,她并不害怕,唯一担心的是眼下韩玉山无人照料。
在靠山镇与展文全不期而遇,她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朦胧的梦想,但这梦想很快就被
陶玉仙的出现扑灭,既然展文全已有所属,她便再不抱任何非分之想了。当她把韩玉山的安危嘱托给展文全的时候,她很有自信,她有一种预感,展文全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因而她一直顽强地坚持着。
自从被关进这间密室,惠通与郑恩远便一直逼问密信的下落,并要她招出同伙。李婉儿宁死不肯开口,已使得郑恩远失去耐心,声言,要是再不开口,就把她交给寺里那些烧火做饭的和尚!
审讯了整整一天,一无所获。郑恩远与惠通正无计可施,一个和尚慌慌张张来报:“法
师,大事不好!贼道士的同党闯进寺里来了!”惠通吃了一惊,吩咐郑恩远继续拷问李婉儿,自己携了铁笔径奔观音殿后面的铁笔牢,他知道,道士闯进寺里,一定是为了救蓝采和。
惠通猜的不错,此时张果老、韩湘子和曹国舅已经到了观音殿后的大钟前,惠通来时,
恰好碰了个正着。
惠通双手合十迎上前问:“三位道长,如此夜晚光临寒寺,不知有何指教?”
张果老拱手道:“特为化缘而来。”
惠通闻言,知是有意寻衅,强压怒火道:“阿弥陀佛,寺院乃佛门清静地,岂是化缘之
处?”
张果老笑道:“贫道所化之物唯靠山寺才有,故而深夜前来打扰。”
惠通问:“不知道长要化何物?”
张果老冷冷一笑:“特来化你项上人头!”
惠通大怒,舞动着禅杖直取张果老。张果老挥起金鞭猛击禅杖。惠通手里的禅杖哪里能
抵得过张果老的金鞭?只听当地一声,禅杖断为两截,惠通吃了一惊,弃了断杖转身便逃,暗中却取出铁笔偷偷抛去。
曹国舅见势不好,连忙高叫:“小心!”叫声未落,那铁笔已飞至张果老面前,围着张
果老飞绕一周,张果老猝不及防,顿时陷入铁笔牢中。坐下的毛驴被囚,急得乱蹦乱跳大声嗥叫。张果老催动毛驴挥鞭向外冲杀,但闻四处铿锵有声,到处受阻,只是冲不出去。
曹国舅与韩湘子急忙来救,皆被铁笔牢阻住,无法靠近张果老。韩湘子见已无法救出张
果老,即大喝一声挥起长笛直取惠通。惠通不敢应战,边逃边指引那铁笔来囚韩湘子。曹国舅怕韩湘子有失,忙拉起韩湘子腾空而起。惠通收回铁笔哈哈大笑。
二仙腾上半空,韩湘子十分懊恼,道:“想不到惠通的铁笔牢如此厉害,蓝道兄没救出,而今又陷了张果老,如何是好?”
曹国舅道:“惠通道行平平,所赖的不过是那支铁笔。铁笔的神通如此广大,必非来之
等闲之处,既然惠通是从灵山玉真观来的,铁笔一定也是玉真观之物。我看,还是去找金顶大仙。”
韩湘子道:“张果老与采和陷在寺里,我甚不放心,万一有不测,将如何是好?”这时,寺内传出毛驴的嗥叫声。原来那毛驴在铁笔牢中正向着惠通大声嗥叫。
惠通手持铁笔向着空中大叫:“那道士,听到了么,你的同伙正在铁笔牢里叫呢,有本
事便下来再战,不要学缩头乌龟!”
韩湘子闻言,怒不可遏,立即挥起长笛冲杀下去。曹国舅要拦他已来不及,只好紧跟他
入寺再战惠通。
惠通大声叫骂本是为了激怒二仙,引二仙来战好一鼓擒之。见二仙上当,心中暗喜,不
待韩湘子近前,又将铁笔抛了出去。
其实韩湘子早已看穿惠通的计谋,并未打算与其争战,只是抛出长笛搏击铁笔,他已算
计好,只要铁笔与长笛相撞,必会被断为两截。岂料,惠通也洞穿了韩湘子的打算,伸手一点,那铁笔忽避开长笛,然后迅速在长笛四周划了个圈,竟将长笛划进圈里。韩湘子再想收回长笛,已不可能,那长笛已经陷入铁笔牢中。韩湘子失去了法宝,不敢再战,只好与曹国舅离开靠山寺。
夜半,韩湘子和曹国舅站在松林边,二人都是莫名的郁闷。蓝采和和张果老被困铁笔牢,韩湘子又又失去了法宝,如果再争战下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靠山镇众多灾民亟待救助,看来只好往灵山走一遭了。
曹国舅与韩湘子行云如飞,片刻之后至灵山脚下,于玉真观寻着金顶大仙说明来意,观
中果然有个火工道人法名惠通。金顶大仙急命人唤惠通来见。须臾,有一道人来报:“惠通下山,去向不明,膳房内丢失记帐用的铁笔一支。金顶大仙大惊,道:“如此说来,果真是本观道人下山做恶了!”
韩湘子笑道:“道人下山做了和尚,大仙,你这玉真观就改做玉真寺吧。”
金顶大仙道:“贫道管教不严,宰有罪,当亲自往靠山寺走一趟,收回孽徒。”说罢,
令人至膳房取来笔筒,与二位大仙一道离开玉真观,驾起祥云飞速赶往靠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