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始皇之殇:此生只为夏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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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相忘于江湖

第四十五章:相忘于江湖

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终于坐在这天下最高的位置之上。可是纵然他胸怀的是决断的杀伐,纵然他有的是百战不殆的精力,这朝堂之上,他无兄无长,无兵无权,无依无靠——如傀如儡。这天下依旧是吕家天下,他只不过是被摆在了最耀眼的地方,等着他奚落,等着他赏赐。这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高兴时他无稽的诏令必是付诸天下,他若不高兴时他在英明的决断都只是留中不发。

可是他从不急,从不燥,因为他的一生已经无情无爱,无亲无近,他余下的生命都只是在这一场至死方休的恨中摸爬滚打。然而再见她时,他急了——他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同她说过,他一定要她当他的娘子。他记得他曾经许诺她,有她的地方才有家。他记得他做的第一首诗,便是送给她。他记得诗里的每一个字:

公子重色思倾国,览遍山小求不得。

一朝得见******,此生只为夏阿房。

他记得,他统统都记得。于是除了这一场恨,他有了别的念头,他想快一点结束这场恨,他想再一次执起她的手。然而他却忘了他的命早就注定了,越是挣扎,伤的便越深。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他建了这上穷殿,有谁知道他想寻的不过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而今没有了,统统没有了,她的夫死于他面前,他不能解释,只能默默的承受——这么深的恨他无力摆脱,却亦不能让这些肮脏见不得光的东西呈现在她面前的,他希望的她的一生见的是如画风景,谈的是风花雪月。他不怕她恨他,她只怕她忘不掉,只怕她这一世如他般走不出这个心魔,这个死结。

然而,他这一生于他自己来说,却是太苦太苦,多少年后她走出了那个死结,却依旧不能如他所愿品一壶清茶,看一看这秀丽江山。她不再恨时只是不死不休的为他去谋。

为他,她最终背负了这天下间最恶毒的骂名。

为他,她最终把那双豆蔻双指染满了鲜血。

为他,她最终放弃了他的爱,孤独终老,了此一生。

而他,纵是终究是那千古第一帝,纵是成就了一朝繁华盛世,也胜不了老天弹指间的一个玩笑,因为他也只是一个人,他谋的不会比天高,想的不会比天远。

此时此刻,他所能看到,所能想到得,仅仅只是他与她之间至此便是江湖两相忘。

此时此刻,大火浩天,嬴政终是把陪伴了他这些年得上穷殿付诸一炬。

炎炎烈火,整个咸阳宫所有的宫女、太监、侍卫面对仰天长啸的王,瑟瑟发抖,不知这火救得救不得。年长的太监心思倒地是玲珑些,匆匆派人去请伊敏夫人,这偌大的咸阳宫里只知道这个女人能安抚他们的王,只知道这个女人是享有最高俸禄的五千石夫人。只知道这个女人是最有望成为后宫之主。

先秦时期后妃只设王后,其余皆称夫人,但俸禄有分等级,一统六国后,后宫充盈,等级制度渐渐清晰,后宫共设七国,爵列八等,秦皇嫡妻称皇后,皇后之下称夫人,夫人之下,还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

伊敏夫人三千发丝一丝不苟的陇了个发髻,髻上只簪根步摇金钗,唯有周身散发着非兰非麝的清香,那香味清寂、甘甜,只是在这熊熊烈火散发的焦灼味之下,那么名不见经传,那么不引人注意。她在他的身后驻足了很久很久,连脸颊都被蒸烤的灼热,终是没有开口唤他,他也终是没有回头。一前一后就这么矗立在曾经巍峨的上穷殿前。当她示意宫人们禁声,独自离开时,他和她之间终究还是那么宽的距离。

她不是不想安抚他,不是不想上前一步。只是她明白他给她再多的荣宠她终究没能走进他心里,她明白他被不被安抚永远只在于他想不想被安抚,而不在于她能不能安抚。况且这一世她欠下一份恩情,这份恩情比爱重,她怕她在上前一步,会陷在对他无止无尽的痴迷中不能自拔。

走出很远,回头,依旧能看见嬴政的身影,他的身影太像那个人,她欠了那个人一世都还不清不恩,喃喃自语,她只说:“王,我终究必会负你,若有来生,让我早一步认识你。”

上穷殿在嬴政眼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原本黯然悲伤的眸子恢复了常态,冷艳如霜,仿若在冰渊里封存了亿万年的星月,璀璨而寒冷。上穷殿没了,这个承载着他的恨,承载着他的痛,承载着他最后的希望,也同样承载着他内心深处唯一一点温热的上穷殿没了。

大殿初建时,他曾告诫自己,这儿是提醒他恨有多深的地方。而今他弃了,不是因为不恨,而是他不在需要提醒了,今日之事,又一笔债加再了吕不韦头上,这个大秦王朝的权相是多么的本事,轻而易举的让她恨他了。这一切,他都会让他还回来。

仰望月空,他默默盟誓:“这一世寡人就算亲政的时间就算只有一炷香那么短,寡人要做也必是让那吕不韦挫骨扬灰,遗臭万年。”只是他悄悄又许了一个愿:“若有来世,我不想和她再相忘于江湖,我只想和她相濡以沫。”然而月亮睡着了,没有听见他的话。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庄子?大宗师原意是:泉水乾涸了,两条鱼为了生存,彼此用嘴里的湿气来喂对方,苟延残喘。但与其在死亡边缘才这样互相扶持,还不如大家安安定定的回到大海,互不相识的来得好

相国府内,探子回报:“大人,那个名唤夏阿房的女子怎么处置?”

吕不韦摆手,轻道:“她若肯离开此地,就由她去吧。”

探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吕不韦打算了下去。他只独自品茗一壶清茶,在心里不能出声的说:“这个女子注定是他的劫数,我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不能他误了我儿,但是我不要她的命,我只愿吾儿百年终老之后有她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