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这些天不正常,怎么突然开始天天在码头忙活着,这里一项都是六爷照看着,没有大事五爷是不会回来的。
钱坤正兀自的纳闷着,突然瞧见了从走廊那头进门的张皓逸。原来是这样,难怪呢。
历经多日的洽谈,杜昱晖和张皓逸终于敲定今日把手中的货出手,只是数量减半。
“我们这样做,对上面,你准备怎么交代?”杜昱晖还是有点不放心,递烟给张皓逸的手顿了顿。
“现在物资这么紧张,要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委员也不会派我来和你交易。我只要随便说些什么,应该不成问题。”张皓逸接过烟,手里的打火机“叮”的一声响,两人嘴上叼着的烟都起了火星,一时间烟雾缭绕。
“只是,共党方面我很不放心。”沉吟半晌,张皓逸补充道。“军统方面,必定有人安插在****后方,突然的物资转移,他不会不去上报,到时候,只怕我们都会暴露。”
瞧他担心的这都是些什么?杜昱晖轻笑,闲散的吐着烟圈。
“兄弟这就多虑了,既然物资是秘密运输,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原来,大哥你是……”张皓逸恍然大悟。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帮朋友的忙。”
张皓逸看着杜昱晖淡然的样子,不禁心生敬佩。他不是军人,可是却比自己这个****的统帅更有魄力,更能为国效力。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怀疑自己的那些所谓信仰,那些所谓精忠报国的愿望,还有这满腔的热血没有办法挥洒。现如今看来,也许想要报国不一定要参军。没错,他已经厌倦了国共的厮杀,他想做的是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悦柔托着腮,认真的看着对面顾盼生辉,神采飞扬的秀云。她讲的故事真让人羡慕,那个张皓逸竟然是那样一个浪漫的人,爱情真的是太奇妙了,如果没记错他们也才刚认识一周吧。
“他说,要我相信他,一定会娶我。”秀云一脸幸福的做了结尾句。
“他一定会的!”悦柔握住秀云的手,笃定的表情让人无法质疑她的说法。
“恩,我相信。”秀云回握住悦柔,“你的振生也一定会实现他的诺言的。”
看着秀云蹦蹦跳跳的上了台,悦柔脸上幸福的笑容渐渐消散。振生会实现他的诺言么?张皓逸也真的会娶秀云么?她愿意相信他们许下承诺的时候都是真心的,只是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和事来干扰他们,如果不是用尽生命的力量去爱,去维护,他们总是会在某个分岔路口走散的。也许他们是相爱的,但却不能称之为深爱。
穿过安静的后厅,悦柔又跻身进入了拥挤吵闹的舞厅。依旧坐在回马廊等待邀请的悦柔,如今看上去样子变了许多。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妩媚,少了几分单纯,坐姿再也不是那一板一眼的学生姿态,多了几分猫儿一样的慵懒。
荣振生远远的瞧着他,在五彩缤纷的灯光映射下,那个美丽而不张扬的女人,似乎像是画家潜心琢磨,画了改,改了又画的美人像,完美的无可挑剔。
可是她让他觉得遥不可及,他们之间似乎隔着拨不开的浓雾,他能清楚认真的看着她,可是她那双迷离而又不失清澈的眼睛里总也不见他的身影。
“振生?”坐烦闷了的悦柔起身,刚要四处去寻找看看哪桌的客人能让她今天腰包大鼓,不料一抬头看见距离几步远的振生,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怎么呆呆的站在这?”
他不习惯她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几分迷离几分醉,清丽脱俗的她,已经沾染了风尘的气息。“你变了。”
没头没脑的这是句什么话?表情僵硬的似乎是面对一个陌生人,看他的神情,悦柔心里也着实不舒服起来。“环境变了,我不得不适应。”
这倒是句实话,振生顿了顿,猛然发现悦柔眼睛里的笑意尽散,忙陪笑脸。“变得更美了。”
“少来敷衍我,”悦柔拿起椅背上那件黑白格呢大衣套上,“你的表情明明就是嫌弃我,嫌弃我做了舞女。”
她说的是大实话,可是振生不是嫌弃她做舞女,是觉得痛心。
“悦柔,我要是嫌弃你,怎么可能每天都来找你,每天都守着你?”振生忙追上悦柔,却不敢莽撞的伸手抓住她。因为他知道,这会若要是碰她,那就是自讨苦吃。
“你总是说谎,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相信你了。”悦柔顿住脚步,转过头,嗔怪的看着振生。
“我什么时候说谎了?”振生喊冤,他对沈悦柔的真心那是苍天可鉴,日月可表。骗她?他可舍不得。
“你总是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从来都不付出实际行动。”
“我……”振生迷惘,实际行动?他已经每天陪着她了,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和她在一起,让父亲承认她,他都放弃了深造的机会,甘愿放弃医学从商。他怎么没有实际行动了?他不过是没有说给她听而已,他以为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他不能让他们之间的爱有负担。
“总是信誓旦旦的说着多么爱我,多么需要我的话,可是我们连起码的定情信物都没有。三年前你用一把折扇就骗了我的心,现如今我可不能那么便宜了你。这样就算你再兀自把我卖给谁,我也有能力自己替自己开脱。”
话中带刺,让人听着刺耳。再怎么解释他也说不清张督军的事情了,索性就让她误会着吧。破镜原来真的不能完好无损的重圆,他们中间永远有一道无法缝合的裂痕。
“算了,当我没说。”振生面露难色,迟疑不语的样子,让悦柔不觉有些动气。转身继续向外走,荣振生还是那样,永远都不想为她付出,无论是感情还是金钱。
“悦柔,你喜欢什么?你只管跟我说,我一定会买给你。”振生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悦柔。
“好,福记金铺的钻戒,你说过要娶我。”悦柔冷眼看着振生,他永远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不要他的东西,她只想要他有一次能毫不犹疑的回答她的话。
她总是这样不知疲惫的试探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可无奈的是,她还在期待。期待他为她戴上钻戒,给她一个归宿。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总是把希望系在一个男人身上。爱不爱他,她不清楚,可是那种强烈的想要他给予保护的愿望她再清楚不过。
“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你,别说是一枚小小的钻戒。”振生揽着悦柔,信誓旦旦的说着。他读不懂她的心思,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满足,说出来,像这样,多好。
街拐角的暗影一闪而过,在黑暗里偷偷闪光的照相机里记录了一副温馨的画面。沈悦柔温柔体贴的依偎在荣振生的怀里,两人共同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明天,这张照片会成为他加官晋级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