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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喜帖(二)

王妈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悦柔觉得浑身不自在,显然自己是自讨了没趣。这蜚短流长的上海,凭你们是有怎样的故事,必定都会被口耳相传,最后变的暧昧不明。

墙壁上的挂钟响了四下,眼看着场子要散了,素琴姐快回了,她得赶在五爷来之前走开。虽然她想见他,担心他,可是照这些日子他闭门不见的情形来看,多半是要躲避那流言蜚语的。

“我要出趟门,等小姐回来您帮我知会一声。”悦柔蹬蹬两步走出客厅,到了楼梯口。

“您要去哪,小姐回来,我怎么回话?”闻声,王妈扯着脖子看向悦柔。

“就说我去找荣少爷。”

听着悦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王妈又是一个叹气。荣少爷,那是小姐的弟弟,这个沈悦柔,真不简单。瞧她那聪明的脸孔就知道,脑子里的歪主意必定不少打,要不然五爷怎么肯为她挨枪。

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理了理额前散落下的发丝,“去荣氏洋行。”坐在车上,悦柔紧了紧大衣的领口,天真是冷了,风有些凉了,早知道应该带上素琴姐送她的那个滚边圆顶小礼帽。

“小姐去哪路的荣记?”车夫拉上车,回头问着。

“哪路的?”悦柔不解?怎么荣记还有黑路白路不成?

“霞飞路,三马路,还有好些个路段,这荣氏可是遍布咱们大上海呢,小姐你是要去最近的?”

“这……”悦柔犯难了。振生只告诉过她自己在荣氏洋行,经营着自家的生意,可却也没告诉过她这些呀。

“想必小姐是要去找人吧。”见悦柔一脸茫然,车夫好心提醒着。“您只管说是要找哪个掌柜的,我就能明白送您去哪了。”

“我要找荣家的少爷,您可知道该去哪?”

“您找荣少爷,去什么洋行,他一准儿是在商会总楼那。您坐稳了,咱们这就启程了。”话音一落,车夫脚下一蹬,卯足了劲儿跑了起来。

商会总楼?振生怎么会在那?

耸立在外滩的高楼,硕大的牌子上铿锵有力的四个大字浦江商会,让悦柔倒吸一口凉气。下了车,从手包里拿了钱递给车夫,悦柔有些迟疑要不要踏进这个高台阶的门。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的枪击,钱坤拿来的支票上印着的四个字,五爷说的话她也都还记得。振生要杀她?这不可能。

推开镶着彩色玻璃的朱红木门,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狭长的走廊,这是什么构造?奇怪得很。

“姑娘,找人?”左手边靠门的窗口突然探出一个人头,那理着平头的中年男子用好奇的神情打量着悦柔。

“恩。我找荣振生。”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悦柔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答道。

“找我们少爷?您是他朋友?”

“恩。”悦柔点头,有点不习惯男人好奇的眼神,一贯挂在脸上的温婉笑容收了收。

“您不知道?”那男人把尾音拉的长长的,让人听着十分诡异,话里像是藏了什么惊天秘密。

“知道什么?”他这样的言辞显然是挑起了悦柔的好奇。

“我们少爷去了香港,和亲家老爷做生意。”

“去了香港?和亲家老爷?”悦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那可就说不准了。您不是他朋友么?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我们少爷如今去了香港,入股梁家的产业,在全香港这可也是件大事儿。您真是他朋友?”

那男人质疑的目光,和不屑的语气,让悦柔有些窘迫。“我和他不熟悉。”放下这句话,悦柔急匆匆的转身要走。

“等一下。”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破是悦柔顿下脚,转身看见的是身着长袍,一副智者模样的荣占雄。

“荣老爷。”悦柔礼貌的一个行礼,对于荣占雄她惧怕的狠,当年他怒骂着将她赶出荣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沈小姐现在怕是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荣占雄上下打量着悦柔。

上好的薄呢大衣,裁剪精致,刺绣精美的黑色绸缎旗袍,连那暗红色的滚边也都全是手工精湛的针脚,脚下那双皮鞋一看就是英国上好的进口货。这个女人还真是变化不小。

“原本也不是什么四处觅食的麻雀,何来飞上枝头一说?”荣占雄那副鄙夷的神情悦柔看着不爽,不服气的顶撞着。

她是卑微,可是也不许他这样名誉攻心的家伙来奚落她。

“呵呵,多年不见,口齿更加伶俐了。”荣占雄干笑两声,想都没想到如今的沈悦柔竟然这般的趾高气扬。

“多谢荣老爷夸奖。要是没事悦柔还是先行告辞了。”

“慢。”荣占雄扬声止住正欲转身的悦柔,递上一份请柬。“犬子将于下月与香港大亨之女订婚,届时会来上海办上几桌酒席邀请亲朋好友,不知道沈小姐可肯赏脸参加啊。”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的撞击了一下,悦柔的呼吸有些困难。

强压住想要泉涌而出的泪水,接过荣占雄手里的喜帖。“当然,悦柔很荣幸能参加荣少爷的婚礼。”

荣占雄的轻笑以及冰凉的镜片后那双露出鄙夷神情的眼睛让悦柔的心迅速下沉。她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不爱振生了,可为什么听到他背叛了自己心还是会疼呢?

她和振生,永远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参加,不参加,参加,不参见,参加……手里的花瓣一片又一片被悦柔剥落在地,可她还是拿不定主意。

在杜昱晖上次带悦柔来的那间咖啡店,依然是靠窗的座位。

悦柔红肿着双眼抬头向窗外望去,夜幕已经悄悄降临,是不是这家咖啡馆太没有名气,开的又太偏僻,所以丽梅找不到这?

正在悦柔困惑不已是,哒哒的高跟鞋声和着丽梅清脆的笑声响了起来。

“沈大小姐,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摘掉头上那顶招摇过市的大红礼貌,丽梅利落的坐在悦柔对面,随即又转身吩咐着侍应生。“我和这位小姐喝一样的东西。”

“你怎么那么久?我这就要到时候去上班了。”悦柔不无埋怨的瞪着荣光散发的丽梅。

“呦,瞧瞧你这副小媳妇样。怎么?你的振生又惹你生气了?”

不提他还好,一听到他的名字,两行泪不听话的从悦柔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夺眶而出。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提都提不得了,怎么就哭了?”丽梅慌了神,赶忙的递上手帕。

悦柔默不作声,一面抽泣着一面从包里拿出下午在荣占雄那领来的喜帖递给丽梅。

“这是什么?”丽梅不解,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难不成……还真叫她猜准了。“这个混蛋!他竟然敢这样!”

丽梅一拍桌,简直把悦柔的心一并敲碎了。看着她愤愤不平的样子,更觉得自己委屈,眼泪也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你哭什么?”丽梅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花瓣大概猜出了悦柔的心思,“这场订婚礼你还非参加不可了呢。到时候不给荣振生送个精彩的贺礼,以后你就别跟我来往。”

这话什么意思?悦柔猛一抬头,泪眼朦胧的瞧向愤怒难掩的丽梅。

“到时候你只照着我说的办法去做就成,保准帮你出这口恶气!”丽梅咬着牙,心里骂了荣振生千百次。当初她从清雅斋里一出来就应该去找悦柔,由她看着,荣振生休想再骗了悦柔。

丽梅的刁钻手段,悦柔是了解的,她心里倒也没有什么怨气难消,就只是觉得委屈罢了。

“丽梅,我不想给他添乱。”悦柔伸手握住丽梅的,“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想找你诉诉苦。”

“有什么苦,你就只管往我这吐。”丽梅豪爽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吐完了吐水,哭够了,伤心够了,再人模人样的从这走出去,去做你的百乐门红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