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挥手向大家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露出抱歉的笑容，从美女们中间挤了出来一把拉走悦柔，“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没看见我正在办正事么？”
“你那是什么正事？”悦柔踮起脚尖又向屋里那些重新陷入嬉闹的女人们瞧去，“不就是逗女人开心？我现在才有正事做呢。”阿南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你能有什么正事？不就是跳跳舞唱唱歌，想着怎么不让老板炒鱿鱼么。”
“不是！不是！今天晚上顾少让我上台唱歌呢。”
“真的？”阿南瞪大眼睛，“这是好事啊！你瘪着嘴干嘛？”悦柔垂下头，左脚不停的画着字：“哪是什么好事？顾少说不许我这身打扮上台，还说这里不是女子中学。”说到这，她突然抬起头抓住阿南的胳膊，“你说，到底我应该穿什么？头发应该弄什么样子的？过去在清雅斋登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啊，百乐门的舞台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清雅斋能和百乐门比么？我带你去找五爷，他有办法。”
林楚九背着手在杜昱晖的办公室里一面踱步，一面四处扫视着。整个屋子的西洋摆设也无非就是那样，他杜昱晖的品味也不过如此。
“林老板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有何贵干？”杜昱晖窝在沙发里不动声色的瞧着他，如果是十年前只怕这会他早就爆了这个小人的头，哪还能留着他在这贼眉鼠眼的到处乱看。
“怎么？”林楚九一个转身，坐在了杜昱晖身边。“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杜老弟？”
呸，他也敢这么称呼五爷？一直站在昱晖身后的钱坤没好气的瞪了那秃顶的老家伙一眼。
杜昱晖则冷哼一声，递上一根香烟，瞧都不瞧林楚九一眼，顾自的点着烟。林楚九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接过烟：“其实今天我是受人委托，要和杜五爷谈大买卖。”
“哦？”杜昱晖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楚九。生意？怕是陷阱吧。
“近日可有两位大人物急着要见杜五爷呢。”林楚九向昱晖身边靠了靠，“一位日本大佐，一位党国要人，这两桩可都是大买卖！”
昱晖轻轻吐出一口青烟，“我杜昱晖一不做烟土生意，二不做军火生意，林老板的这两位大人物怕是找错人了。”小日本抢了纱厂不算现在竟然还想要得寸进尺，杜昱晖的脸色明显已经阴沉下来，林楚九却似乎全然不顾继续露出奸诈的笑容：“生意么，总是要谈过了才好决定不是么？杜五爷可别这么急着拒绝。”林楚九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拍了拍昱晖的肩膀：“五爷再考虑几天？林某告辞了。”
杜昱晖手一挥，示意身后的钱坤送客，自己依然窝在沙发里一副闲散的模样：“慢走，不送。”
“好说。”走到门口，林楚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我劝五爷还是早些做决定的好，要不然只怕这生意就是荣会长的了。”
这个老奸巨猾的林楚九，竟然摆出荣占雄来激五爷，关门前钱坤小心翼翼的回头瞧了一眼杜昱晖，那拧在一起的眉头简直能夹死人，五爷和荣占雄的恩怨钱坤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和这个才刚三十的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坤哥，”才刚一出门，悦柔突然冲到了钱坤面前。“现在我能进去见五爷了么？”钱坤一愣，“悦柔？你怎么来了？”没等悦柔答话，阿南蹦蹦跳跳的窜到他们面前，搭着钱坤的肩膀，一脸戏谑的瞧着悦柔说：“咱们的悦柔今天晚上要唱开场，可是顾少可给她出了难题，除了好心的五爷，谁还能帮忙。”
林楚九回头瞄了一眼恨不得把头窝进胸口的沈悦柔，有点不敢相信某人口中杜昱晖的新宠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丫头。今晚的百乐门，一定会上演一出好戏。
悦柔沮丧的神情让杜昱晖不自觉的想笑，她总是让他的心情无故就变得格外晴朗，刚才还乌云密布的脸上这会早就已经艳阳高照了。昱晖仔细打量着悦柔，不施粉黛，素色旗袍，两条粗黑如段的辫子垂在胸前，这样的打扮的确是太不符合百乐门了。扫了一眼挂在墙上正好敲了12下的钟，杜昱晖看着依然沉浸在苦恼中的悦柔：“中午有约么？”
“恩？”悦柔猛的回过神，“哦……我哪有什么约，平日里这个时候都是和阿南一起去吃饭的。”杜昱晖起身，套上外套，又把悦柔的小罩衫递给她：“那我来邀请你去吃午饭。”
“啊？”悦柔迷茫的站起身，套上罩衫。“我都已经麻烦五爷那么多事了，哪好……”
“最近听说有一家很好的川菜馆子，那里的水煮鱼很不错的。”杜昱晖打断悦柔，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悦柔，“听阿南说，你很喜欢吃辣的，正好我也喜欢，今天你陪我去尝尝，不好么？”
“好，”悦柔跟上，“恭敬不如从命！”
这菜真是辣死人了，让人直流眼泪，素琴看着对面的荣振生极力想掩饰着自己的窘态，“你这个该死的，无缘无故的说要请姐姐吃什么川菜，明知道我吃不了辣的。你说，你是不是存心要看我出丑？”
“呼，呼……”振生也被辣的直呼气，“是谁说无辣不欢的？小时候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吃辣的，总缠着娘要厨房做水煮鱼的人不是你啊？”
“当然不是我，”素琴的脸一沉，“那是荣素琴，我是林素琴。”振生沉吟半晌，“姐，你认我这个弟弟，为什么就不肯认爹？过去的事就算了吧。”
“算了？”林素琴冷哼一声，又吞下一大块鱼肉，夺眶而出的泪水分不清是因为委屈还是辣。让她把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忘掉，回过头去叫那个认定她不是自己骨肉的男人，打死她都不可能做到。
偌大的上海滩，竟然会有那么巧的事，昱晖带悦柔来的饭店和振生，素琴所在的是一家。还好这家小小的店面里，古色古香的布局有屏风挡着，他们四个人才不至于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