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待就是六年,这六年对于一个懵懂顽童来说实在是无聊之极,也难熬之极。我每天的功课就是听师傅念经和与师兄弟们一起练武,我不但不能出去玩耍,也没有其他小孩子有的各种玩具,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不知所云的朗朗经文和冰凉生硬的棍棒刀枪。那时候,我身上从来不缺少伤口,两只手掌隔三差五的就会高高肿起来(我并不是一个练武的材料,不但容易伤在自己的武器下,还因为过于愚钝经常被师傅打掌心)。
但这六年对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最平静安宁的六年,我不用整天担忧自己会突然暴死,也不用每天忍受村里玩伴的欺负,六年的少林寺生涯给了我一个强健的体魄和少年人少有的老成,当然,还给了我一个腼腆的性格。等我十二岁离开少林寺时,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也是在那一年,我祖母去世了。
于是我开始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和其他孩子一起上学读书,虽然那时候在学校中我可以算得上是“武林高手”但腼腆孤僻的性格使我常常远离人群,独来独往,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像是一个身披硬壳的蜗牛。在我考上大学之前既没有很要好的朋友,更没有跟女同学有过一次约会。
人们常说,早熟的人往往晚熟,我大约就属于此类,我没有那个年龄应有的激情和轻狂,稳重沉默的像个小老头儿,我这个“小老头儿”在别人开始了青春萌动时依然孤独一人,而在别人已经能熟稔的在好几个女朋友中间辗转腾挪游刃有余的时候,我却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场恋爱。
是的,可能你们也在我以前的故事中留意到了,正向金华“污蔑”我时曾经提到的。那时我确实疯狂的喜欢上了一个外语系的女孩,她的名字我就不说了,因为我害怕认识她的人会看到我写的这些,这可能会给她平静幸福的生活带来许多不便。
一个腼腆的人如果疯狂的爱上一个人实在是一种煎熬,因为腼腆的人都很怯懦——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他们不会鼓起勇气向对方表明心意,而会选择沉默,并在自己的脑海中为两人描绘出一幅幅柏拉图似的美好图景,但却缺乏实现它的勇气。
我当时确实是这样,每天夜晚都在挣扎着下定决心向她表明爱意,但每一次又都毫无例外的在她善意的微笑面前逃开,越是这样,就越缺乏勇气,越是缺乏勇气,就越是自卑,这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我都在这个反复的怪圈中煎熬着,和我同寝的室友都知道,那时候的我几乎像得了绝症,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再后来就发生了恐怖的生死薄事件,全国十几家院校都在流传这个索命的小簿子,很不幸,她也在这份名单之中。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产生了要迅速揭开谜团,找出幕后真相的欲望,也第一次鼓起勇气正视死亡,可以说那一次的经历对于我来说,无异于凤凰涅槃,重获新生,从那以后,我开始走出为自己垒砌的堡垒,变得开朗起来,信心也重新回到了我身上。
像所有蹩脚的小说中写的那样,在死神就要掳走她的时候,我将幕后真凶揪了出来,结束了连环死亡,拯救了我的爱人。
接下来的情节就比较老套了,默默无闻的少年立即成了风云人物,无比自卑的异度侠重新找回了自信,于是,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从此开始了美丽的篇章。
嘿嘿……是的,事情本来应该这样发展才对,而且当时看上去也确实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但可惜的是,这只是表象,因为“公主”并没有爱上“王子”,而且我也不是王子,只能说,我只是在一个正确的时间冲到了一个错误的人面前。那时候我虽然很风光,但依然是一个连毕业都困难的差等生,而她却能说一口标准的外语,是全校男生都心仪的“校花”,我们的前途一片渺茫。
于是,三个月后,她突然离开了学校,从此再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而“失恋”的我在极度失落中患了忧郁症,有一次差一点跳楼自杀。
再后来,我也退了学,踏上了这条充满荆棘的探索之路。随着自己一次次的取得成功,我也从忧郁的阴影中重新走到阳光下,一直走到今天,被剥得精光绑在这根冰冷的木桩上,等待死亡。
如果现在到了总结我短暂一生的时候,我想用传奇两个字来形容,是的,传奇往往用来形容伟人,我当然和伟人丝毫沾不上边,但传奇的本意是指离奇和不寻常,如果用这个框子来衡量我的话,我想自己能够配得上这两个字。
那么我的墓志铭就应该这样写:一个在失败中寻找自我的传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