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昊天晨光穿过了窗棂，落在桌案上，晒干了墨水，也灼疼了少年的脑袋。
左彦醒了，他只觉得昨晚一梦后，浑身都充满了劲，好像能一拳头打死一头耕田老牛般。
一伸懒腰，他从凳子上起身。
昨晚那梦很古怪，他梦到自己去了数十里外的那座万仞古山上，山中荒芜一片，在一角山涧中，他看到了一口青铜古钟。
那钟很大，遮了半个山头，他刚有念头要看个仔细，然而很突兀的，那钟声一响，把他震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仙人梦，还是我在梦仙人？”左彦嬉笑着，就张口喊道：“师父。”
声落，他就一怔。
他看到了桌案上的一块木板，是秀才留的。
将信打开，左彦看了一眼，就神情愣住了，木板上刻着四个字：老子走了。
“师父走了？”
左彦一时间还难以适应，忽然间，他发现就在他手掌边，桌案上还摆放着一卷竹简，色泽很鲜艳，看着该是新近制成的，竹香中还带着木屑。
他把竹简打开。
“小子，听好了。”左彦念道，“修行者的境界有五个，伐力境、化形境、伏命境、紫府境、岁老境，而那老道长的突破，才不过是堪堪入了化形境。每突破一个境界，就要渡一番劫，劫数的差别，也影响了突破后的道行。”
“伐力境，还分做了六层，吐纳、灵觉、天眼、洗心、贯体、抱真。”
“吐纳为第一层，有这修为的修士，力气大增，可日行百里，若是有一身武艺，就有了降魔护身之力。而随着吐纳的灵息日渐深厚，一口气就能吹裂石头，这就是那张小道长的修为道行了。不过，他的修为是他自己的，道行却不是自己的。”
“你现在已经是修士了，踏入了伐力境的第一层。”
“吐纳修行需要口诀心法，不要胡乱修炼，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正念着，左彦突然看向四周，将只剩四壁的屋子扫了一遍，嘴周又瞧了眼除了竹简就再无其他的桌案。
少年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师父啊，这口诀心法在哪里？”
没人回答他，左彦只好再将竹简看下去。
“你拿着那黑玉如意，去郎郡，找一个四条眉毛的老头。在去之前，你先在牧逸县里考个举子功名，去学府进修一年半载，如果不想死的话。”
“吾不孝徒儿左彦，老子留。”
念完这措辞结构有些混乱的留书，左彦怔了好久，才回过神，然后他发出一声欢呼：“哈哈，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至于去不去读书，少年已经忽略了。
大笑着，少年欣喜若狂，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去床头，将一个木盒子打开，里头是他考取秀才功名后，县上的赏赐，十两银钱。
“天杀的老贼！”左彦怒吼着，这盒子中，眼下只有三四角碎银子，加起来不到一两。
风雪早已停了，路上是行人踩出的一个个脚印。天下间放眼能看到，虽是白雪皑皑，茫茫一片，倒也人烟不少。
背着行囊，扛着一箩筐竹简的左彦，在体会到修士的妙处之余，也恨不得将一个老贼的酒葫芦通通戳上个窟窿。
道观之中，炉火正烧着，然而两个年少道士，却站在观门口，伸头张望着，忽然瞧见了左彦，一个年少道士就喊他：“喂，那人，你过来。”
“张小道长，可有什么事？”左彦走了过去，往日他还不曾发觉什么，今儿临近了，却看到这村里两大员外家的独子，体内正往外逸散出一缕缕气。
这气飘渺空灵，却给鲁风一种熟悉感。
怔了怔后，便想到这就是灵息了！
只是左彦的灵息却是在体内浑然凝如一团，在肺腑之中随着呼吸游走。心念一动，他想起了他师父的那一句话：他的修为是他自己的，道行却不是自己的。
张小道长见着左彦眼熟，却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但也不以为意，张口催问道：“喂，你可曾看到了我家师父？”
“老道长？”左彦想起了一年前那事儿，却也不露出神色来，他疑惑的问道：“老道长难道云游去了？”
岂料他这声落，那刘小道长却是怒声喝斥：“瞎打听啥，不知道就快走！”
虽说左彦也是修士了，但想到人家一口气就吹裂岩石，这可是吐纳到了高深层次，便一抱拳，踩着积雪走了。
走出不远，他再往后瞧一眼。只见这时候，那两小道士的气越散越多，隔了这么远，他都能看到了。
觉得奇怪，但事不关已，左彦轻笑一声，心里骂一声活该，然后脚下一不留神，一头栽倒在这厚雪中。
不觉间，又有雪花飘落，吐出一口雪，左彦望着近在眼前的牌楼，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路走来，他竟是摔了十多次。
牌楼上也被雪掩着，但上头牌匾上的字还是能瞧见的：大青山镇！
左彦想了又想，打算遵循他师父的叮嘱，去牧逸县考取个举子功名，进学府读上几年书，因为他什么都不会，而有举子功名在身，从此就可以白吃白喝。
不过想去牧逸县，他还要找镇衙门开个通关文令。
自九年前起，不知为何，来了三百人马，是奉军令而来，设了一关卡，开始时搜查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娃娃，然后就变成搜查十多岁的少年。每过一年，这被搜查的人，也跟着长大了一岁。
左彦早先因为好奇，缠着秀才，让他带着自己翻山越岭后，远远瞧了一眼。
九年前的时候，那娃娃画像是个清秀婴孩，可过了几年，这画像是个漂亮的像个女人一样的少年，为此左彦没少啧啧大感此人投错胎。
“掌柜的，来口热汤，不要钱的。”
左彦抬脚走进了临边的客栈，却是雪越下越大，他打算先避避。
“等着。”小二还以为来了个客人，听闻这话，一脸笑脸顿时变成了没好气。
这家客栈叫八方仙来楼，在大青山镇上很有名气，却是每逢冬日酷寒的时日，那位东家都会为外来之人供应免费的热汤，虽说只是煮面剩下的汤水，但也有些味道，偶尔还会有几点油星，甚至肉沫。
半盏茶的功夫后，小二端来了热汤，左彦一口喝干，就要起身，却听这时，几声马声嘶鸣，随后客栈门一下子推开，走进来几个身着铁甲之人，皆是身带刀剑。
一股军营里才有的肃杀铁血气势，随着他们进来，扑面而来！